已經有些頭暈,恍惚的沈南枝定睛一瞧,才見是三舅母。
她之前就怕三舅母擔心,所以才給了暗衛信號,這邊她吹響哨子,一則是告訴蕭放,裡面的情況她已經穩住了,可以帶人進來,二則也是叫她那潛伏的暗衛回去,通知三舅母她們一聲,叫她們不必擔心。
沒想到,三舅母劉秀珠這麼快就趕來了。
三舅母平時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這一次著實是被沈南枝嚇到了,畢竟就連禁衛軍統領都出動了,而且還涉及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間的奪嫡之爭,可想是怎樣危險的場景。
看到沈南枝無恙,向來端莊穩重的三舅母也沒忍住,一把將沈南枝抱進了懷裡。
「乖乖,有沒有事?可嚇死三舅母了,以後再也不要丟下我們一個人冒險。」
她成親不久就守寡,膝下也沒有一兒半女,這些年都是將沈長安和沈南枝當親生兒女來疼的,而且,比起皮猴子似的沈長安,她更疼眼前的嬌嬌女。
「我沒事,三舅母放心。」
沈南枝心頭一暖,抬手回抱住三舅母。
為了這樣的家人,無論前途有再大的風雨險阻,她都勢必要護住她們。
沈南枝從三舅母懷裡探出頭來,「大皇子妃這幾日需得在我們家將養,大殿下已經等在下面了,咱們也先回去吧。」
三舅母點了點頭,這才放開了沈南枝。
幾人一起下了樓,大皇子蕭懷珉果然已經等在了沈家的馬車邊上。
他已經將周錦瑄放在了馬車上,見沈南枝等人下來,蕭懷珉抱了抱拳:「三夫人,沈姑娘,劉姑娘,這幾日阿瑄就拜託各位了。」
這麼大的一個攤子還得要他進宮去善後,他自是走不開,不然的話,他必然要親自送周錦瑄過去並看著周錦瑄醒來才安心。
但有了沈南枝的承諾,蕭懷珉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時間緊迫,幾人顧不得寒暄便起身上了馬車。
在回去的路上,沈南枝就將在茶樓里的經過同三舅母和劉靜雅大致說了一番,聽得兩人心驚膽跳。
她們甚至都不敢想,但凡今日沈南枝的計劃出了點兒偏差,那現在面對的該是何種的光景。
大皇子大皇子妃慘死,沈南枝被姜嫣然虐殺,甚至還牽扯到了大齊和北夷的和平安穩。
三舅母倒吸了一口涼氣,緊緊地握住沈南枝的手:「好險!還是我家枝枝厲害!」
劉靜雅也道:「是啊,我剛剛進門只掃了一眼,就差點兒嚇暈了,根本不敢想換做是我該怎麼辦。」
聞言,沈南枝回握住她的手,認真道:「靜雅姐姐也很厲害,我那也是形勢所迫,若真遇到那樣的情形,靜雅姐姐也能做得很好。」
光是上一世不惜跟劉家斬斷親緣,不惜觸怒龍顏,不惜背負所有的震驚,不解或者指責唾棄的目光,都要替沈家人收屍,獨自一人背著沈長安的屍體去安葬,這樣一份勇氣和毅力就已經遠超常人了。
只要叫小舅舅和沈長安重整好了沈家軍,到時候就算是順慶帝有心發難沈家也得掂量掂量,更何況,這幾個年長的皇子死了,又經過了禹州之亂,大齊元氣大傷,順慶帝才不會那麼想不開繼續對沈家出手,棄大齊江山安穩於不顧。
等沈長安回來,他和劉靜雅的婚事就可以提上日程。
這一世,他們終於能得一世圓滿。
沈南枝會心一笑。
許是察覺到沈南枝的目光有些奇怪,劉靜雅好奇道:「枝枝妹妹,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嗎?」
聞言,沈南枝忍不住抬手在她掌心寫下:我在等著什麼時候喝嫂嫂的喜酒。
隨著最後那一筆字落下,劉靜雅的臉色紅得宛如天邊的火燒雲。
她忍不住嬌嗔地瞪了沈南枝一眼。
但到底礙於馬車裡還有旁人,不好說什麼。
沈南枝就這樣逗著她,一路笑回了鎮國公府。
提前得了消息的鎮國公府都已經做好了準備,陸翩翩早就在等著了。
在接手了周錦瑄之後,陸翩翩將沈南枝等人全部都趕了出去:「我要給大皇子妃施針,枝枝姐你們且先等一等。」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
雖然知道周錦瑄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但她一刻沒有醒來,總叫沈南枝放心不下。
她著急呢,就見追風匆匆而來,翻身上了院牆,可在看到沈南枝一旁跟著的劉靜雅的時候,追風頓了一下。
沈南枝就知道,這消息跟蕭楚昀有關。
沈南枝當然不是不相信劉靜雅,而是這裡裡面牽扯的機密都事關重大,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她也不想叫劉靜雅擔心,便尋了個由頭走了出來,等去了四下無人的蓮池邊上,追風才現身。
「姑娘,王爺回來了。」
聽到這話,沈南枝那顆連日來都被提到了懸崖邊上的心才終於安穩落地。
可是,轉念她又覺得不對。
蕭楚昀回來了,就算他自己走不開,也會是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她的嗎?
而不是叫自己的暗衛追風帶回來的消息。
沈南枝轉身皺眉看向追風,還沒等開口就聽追風道:「不是王爺那邊派人送來的消息,是咱們的人從宮裡頭帶回來的消息,說是王爺今日被皇上宣到了御書房。」
對外,蕭楚昀最近一直都在鎮北王府養傷,所以,他回京面聖,也只能用這個說辭。
沈南枝皺眉道:「可有打聽到其他消息?比如說王爺身體……怎麼樣了?」
說完,就連沈南枝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就算有消息傳回來,真真假假的,又有幾分可信度。
雖然這樣想著,但聽到追風說王爺的身體似乎更差了,沈南枝的心還是狠狠地揪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寬慰自己,左右他已經回來了,等他從宮裡出來,總能找到理由或者機會悄悄過來。
她等著便是,實在不行,晚點兒她親自去鎮北王府看看。
這樣想著,沈南枝便吩咐追風:「你替我盯著些鎮北王府,看能不能跟墨雲那邊聯繫上,問問是什麼情況。」
追風領命,轉眼就沒了影。
沈南枝這才起身回到了安置周錦瑄的南院。
她才剛進門,就看到陸翩翩一把推開了房門,並一臉疲憊道:「可算是醒來了。」
沈南枝之前探查過周錦瑄的脈象,雖然虛弱,但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聽到陸翩翩這麼一說,沈南枝才捏了一把汗。
陸翩翩解釋道:「實在是大皇子妃的身體本來就太過虛弱了,而且之前小產虧損了身子,都還沒養過來呢,今日就算沒有直接接觸那蛇毒,但近距離地被那赤蛇纏住,也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單從脈象上看,人還在,可這魂差點兒沒保住。」
聞言,沈南枝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麼嚴重。
還好陸翩翩醫術了得,硬是從鬼門關把周錦瑄給搶回來了。
不然的話,沈南枝都沒辦法面對大皇子。
「翩翩,謝謝你!」
沈南枝給了陸翩翩一個大大的擁抱,並承諾道:「今日辛苦了,想吃什麼,我這就叫大廚房去做。」
聞言,陸翩翩眼前一亮:「當真?我要吃冰糖肘子,蘆花雞,燒花鴨,紅燒肉這些也行嗎?」
見沈南枝點頭,陸翩翩歡呼著,直接朝著沈家大廚房奔去。
一邊跑,她不忘一邊抱怨:「可算吃上肉了,這幾日我清湯寡水的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做戲做全套,沈家最近半個月為了沈長安的事情,幾乎全府吃齋。
雖然如此,但陸翩翩在蕭家住了幾日,剛回沈家也才沒兩天,倒還不至於她說得這般悽慘。
看到她雀躍的背影,沈南枝和劉靜雅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劉靜雅轉頭看了一眼屋裡,「我去看著她點兒,也不能太貪吃,對她身體不好,你也正好同大皇子妃說會兒話。」
沈南枝點了點頭:「好。」
周錦瑄才送過來的時候,當時忙得焦頭爛額的蕭懷珉還不忘吩咐下去,讓周錦瑄的幾個貼身侍女也跟著過來了。
沈南枝前腳才邁進去,這幾個侍女也跟著垂首進來了。
「周姐姐。」
周錦瑄剛睜眼,身體還有些虛弱,她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整個人依舊陷入驚恐中似的,只在一抬眼看到沈南枝的瞬間,才愣了愣神:「沈家妹妹?」
一開口,才發現她的嗓音竟然沙啞得很。
沈南枝在她床邊坐下,握住了周錦瑄有些無助的手,柔聲道:「周姐姐別怕,沒事了,我們安全了。」
周錦瑄實在太瘦了,整個人就像是風都能吹倒了似的,就連手指都是骨節分明,皮包骨似的。
而且手心裡的溫度涼得可怕。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長出了一口氣,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來,一旁的侍女連忙給她遞了軟枕,讓她靠坐在床邊。
從始至終,她都緊緊地回握住沈南枝的掌心。
她沒有先問自己的情況,卻是第一時間開口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沈南枝搖了搖頭:「放心吧,周姐姐,我沒事。」
聞言,周錦瑄稍稍鬆了一口氣,可再想到大皇子蕭懷珉的時候,她又忍不住紅了眼眶,想問,卻又不敢問。
她暈得太早,後面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在她最後的記憶中,蕭懷珉被蕭時華的人帶著去面聖,並且還要吃下那藥石無醫當場暴斃的蛇丸。
一想到這裡,周錦瑄整個人都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見狀,沈南枝連忙開口道:「周姐姐放心,大殿下沒事,咱們都好好的。」
聽到這話,周錦瑄驀地一怔,旋即她整個人才完全放鬆下來,可剛剛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卻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抓緊了沈南枝的手,哽咽道:「我以為,咱們都要死在那裡。」
沈南枝拿了帕子給她擦掉眼淚,慢慢地將後來的經過也同她說了,叫她徹底放心下來。
聽到最後,周錦瑄眸中帶淚道:「沈妹妹……謝謝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抬了抬手,將那幾個丫鬟都屏退了下去,才拉著沈南枝的手繼續道:「平心而論,一開始我接近你,確實是想為大殿下添一份助力,倒不是為了那個位置,只是他這些年太難了……父皇有意立他為靶子,但真心屬意的卻是老七,等將來父皇將那位置給了老七,之前被推到風口浪尖的大皇子又該何去何從?我是怕……所以才想跟沈家抱團。」
說到這裡,周錦瑄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但是,我可以用人格擔保,我雖然想讓沈妹妹和沈家幫我,但從未想過利用沈家,之前來給沈妹妹送名單安排後路,也都是發自內心的。」
這一點沈南枝自然看得出來。
那種時候,就連沈家人自己都不能保證能全身而退,所有人都對沈家如避蛇蠍,唯恐沾染了半點兒。
劉家那樣做,才是人之常情。
可周錦瑄卻在那時候親自登門,還給她送來了皇后留給大皇子保命的名單。
這份真誠,沈南枝看得分明。
而且,這一次通過蕭時華的手,沈南枝也將蕭懷珉和周錦瑄的人品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如果最後得到那個位置的是蕭懷珉,沈南枝是放心的。
然而,這念頭才冒出來,卻見周錦瑄攥著沈南枝的手突然用力。
她一臉緊張,但真誠無比地看向沈南枝:「沈妹妹,如果你家王爺最後登上了那個位置,最後會善待大皇子嗎?」
沒等沈南枝開口,周錦瑄已經先一步答道:「我想,是會的,因為你值得信任和託付。」
這話聽得沈南枝一愣,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周錦瑄又道:「說實話,雖然是兄弟手足,但我和夫君對你家王爺了解得確實不多,也知道傳聞中他的性情捉摸不定,但是我曾經偶然間看過王爺看向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對你有多在意,甚至非你不可。」
「所以,我相信,因為你的緣故,他必然愛屋及烏,也會善待我們。」
聞言,沈南枝眉頭一皺:「周姐姐,你說什麼呢?」
所有外面的人都不認為一個早早被封王且病怏怏命不久矣的蕭楚昀有機會得到那個位置,如今卻被最有可能甚至已經一路坦途沒有敵手的大皇子最在意的大皇子妃如此說,叫沈南枝如何不驚訝。
然而,周錦瑄卻粲然一笑,坦然道:「我沒騙你,我說的是心裡話,大殿下也許可以坐得了那個位置,可是他的身邊人註定不能是我,哪怕是為了我,他也不會……」
這話更是聽得沈南枝一頭霧水了。
還沒等她細問,就聽外間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