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上國,洛城,夜。
在二十多年前,洛城的夜晚是安靜的,除卻打更人的報時聲,鮮有人跡。
可隨著異國的科技跟隨著堅船利炮,一同湧入天朝上國後,夜晚的洛城也一點點熱鬧起來。
電石燈、電燈、取代了傳統的蠟燭和煤燈,給這個夜晚的洛城帶來了更加持久穩定的光亮。而就在那持久便捷的光亮之下,一生忙碌的天朝人,終究是不肯放棄這充滿光亮的夜晚,這完全屬於自己的夜。
一條條夜市在洛城建立,只用了二十年,人們便習慣這多出來的夜生活,習慣了忙碌一天後於喧鬧的夜市中,享受獨屬於自己的時光。
只不過,洛城的喧鬧並未影響到城西居民坊,甚至於夜市中喧鬧的人們,都會本能的避開那裡。
因為那裡坐落著方府,那是天朝上國如今唯一一位武道大宗師的府邸,是方天慶一百一十二年的家。
方府,方天慶的臥房中。
白髮披散的方天慶,坐在檀木打造的床鋪上,半褪去上身的衣物,就著牆壁上電燈的紅黃亮光,打量著自己骨瘦嶙峋的胸膛,看著自己胸膛上那紅腫的淤青。
那是白天,他和斯坦利的三階改造人比武時,被對方所拳頭傷的。
雖然那一擊威力很強,但對方天慶而言,還是構不成太大的威脅,只是三根肋骨被對方擊裂。
若放在年輕的時候,只需要修養兩三日即可痊癒。
只是可惜,如今的方天慶早就垂垂老矣,若是他再年輕個二十歲,斯坦利的三階改造人又怎麼可能會傷到他分毫。
他是天朝上國近七十年來,唯一一位武道大宗師,是天朝武道的巔峰。
當然,方天慶知道自己如今的武道境界只是自己的極限,並非是武道的極限。
無論是古時武道記載的陸地神仙境,亦或是他自身對武道的感悟。
只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他已經在這個境界上待了八十多年,未有半步精進。
而此刻更是壽元無多,大限將至。
咳咳咳!
方天慶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咳的很是用力,咳的枯槁身體不住顫抖,咳得胸口傷勢傳來劇痛。
咳得喉嚨一甜,吐出了一口鮮血。
經過白天的戰鬥,他蒼老的身體又向死亡邁進了一步,或許明天,亦或是今夜。
但方天慶,對此並不在乎。
他只是回想起了白天恍惚間見到的那道倩影,想著若是對方真的是來接自己離去,自己死去便能見到對方,那該多好啊!
方天慶嘆了口氣,一邊將衣服整理好,一邊調息運氣,止住咳嗽,散去胸口的痛楚。
他躺到了床上,左手摸索著垂在床頭邊的電燈開關。
咔!
隨著一聲脆響,電燈的光芒驟然熄滅,黑暗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而方天慶也隨即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便是感受屋頂上,似乎有著他人的呼吸。
誰?
方天慶開了眼睛,身為武道大宗師的他,眼睛瞬間便是適應了房間內的黑暗。
並藉助窗外散射如屋內的光亮,在他眼中的景象,如同白天一般清晰。
然後,方天慶便是愣住了,黝黑深邃的眼瞳,染上了渾濁的淚光。
高懸的房梁之上此刻躲著一個少女,正探出的腦袋窺視著方天慶。
身材小巧,皮膚白皙如玉、黑髮黑瞳、五官精緻,容貌可人。
那少女是那樣的熟悉而陌生,方天慶記憶中一個已然模糊的人兒,逐漸與她重疊。
蒼老的嘴唇微微蠕動,他呢喃著,說出了那個終其一生無法忘懷的名字。
「玖兒……林玖兒,你來接我離開這個世界了嗎?你的樣貌,還是和你九十年前一樣。」
「沒有一樣的好不,我明顯比那個時候長的更開了些,身材變得更豐滿,臉蛋也變得更好看一些的才對吧!」
聽到方天慶的呢喃,少女微微鼓起臉頰,似乎有些不滿的從房樑上一躍而下,落到地上並順勢坐到了床上,坐在了方天慶的身旁。
「天慶,你快死了啊!今天那一場戰鬥,已經掏空了你本就不多的氣血啊!」
少女側著腦袋打量著方天慶,薄紅的嘴唇輕啟,悠悠的開口說道。
而對於少女的話語,方天慶並未回應,他只是緩緩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露出了一副驚愕的表情。
「玖兒,你是林玖兒?」
方天慶躺在床上,帶著些許驚愕的問道,他感覺到自己身旁的人兒,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活人,而非自己的幻想或是某些非自然事物。
「不對,你不是林玖兒!你是誰!玖兒她已經死了,她死在了我的面前!九十年前就死了!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扮成她!」
不知為何,方天慶只感覺一股怒意騰起,他猛地坐起來,鼓盪起身體中如風中殘燭般的氣血。
那一刻,他如同一頭年邁卻瘋狂的雄獅,似乎想拼上最後的一切,要給這個褻瀆他深愛之人的混蛋一點教訓。
對於方天慶投來的憤怒,少女不由一愣,黝黑的眼瞳中滿是錯愕。
繼而她緩過神來,卻也是不由怒了。
「什麼鬼!方天慶你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娘,老娘就是老娘!老娘費盡心機,千辛萬苦的來見你,你TM還質疑我身份來了?
老娘還沒找你算帳,還沒問你這一大家子人是怎麼回事?老娘可不記得,有給你生過孩子奧!」
少女憤怒的表現讓方天慶一愣,整個人的氣勢不由一泄,不由的苦笑了一下,重新躺回床上。
「像,真像!簡直和她一模一樣,連脾氣都這麼像。是巧巧那孩子……不對,巧巧並不知道我並非她的親太爺爺……算了,不管你是誰,謝謝了!讓我在臨死之前,還能……」
「方天慶,你要老娘說多少遍,老娘就是林玖兒,林玖兒就是老娘!老娘是本尊,不是什麼別人假扮的!」
林玖兒忍不住的吼了起來,打斷了方天慶的呢喃,可看到方天慶露出一副「像,簡直一模一樣」的表情後不由一愣,便是明白自己大抵是說不清了。
然後看著面露滿足的方天慶,體內的氣血因為剛才的鼓動而飛快流逝,甚至有可能下一秒就嗝屁時,林玖兒終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屮,老娘TMD不解釋了,你丫的自己去體會吧!我在你這個世界,能呆的時間不多了!
趕緊完成任務回來!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林玖兒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塊圓蝶狀的事物,然後以方天慶反應不及的速度,用力拍在方天慶的額頭上。
咔!
只聽得一聲脆響,那圓蝶狀的事物在方天慶的額頭上應聲破碎,無數華光從破碎的圓蝶中湧出,將方天慶包裹了起來。
看著被華光包裹著、略顯慌亂迷茫的方天慶,林玖兒語氣不由變得輕柔起來。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然後,方天慶只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耳畔迴蕩起恢弘重疊如黃鐘大呂般的聲音。
【遊歷者——方天慶,歡迎加入萬界遊歷!
在這裡,你可以獲得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