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未盡的道路
十一艘深淵艦，環繞著杜克的破壁艦，在無盡漆黑的環結構上方，靜靜懸浮著。
「洞穿這處環結構，真實靈性大海就將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一時間，竟然忐忑難以下手。」
杜克握著九環沙鷹，心中感慨萬分，自從瑟爾薩斯選擇留在這方腐朽世界之後，他便意識到，其實自己內心裡並不想逃避，哪怕逃避、逃離這方腐朽世界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然而他承接了這個世界的因，便要在此了結這個世界的果。
「上議長，動手吧。」提米拉蘇·風神的聲音，在詠嘆調定位系統中，穩穩傳過來。
杜克深呼吸一口氣：「好。」
然後抬起九環沙鷹的槍口，隔著破壁艦的能量外殼，瞄準了正下方的環結構一角。
手指彎曲，扳機扣動。
仿佛整個空間都出現了坍塌，無盡的黑暗被壓縮成一張黑紙，破壁艦燈光照耀的環結構區域，同樣成為一面古銅色的紙張。然後一枚普普通通的子彈，就這樣穿過黑紙與古銅色紙張。
啪嗒。
環結構被洞穿，暴露出一個不算很大的洞口，而伴隨著杜克沒有鬆開的手指，九環沙鷹的子彈不斷洞穿紙張，直接在環結構區域上，打出一個能夠容納深淵艦穿過的門戶。
擴張器放出來，支撐起環結構門戶不會閉合。
杜克緩緩收起九環沙鷹，看著這扇門戶，暗暗讚嘆：「升華為九環沙鷹後，獲得了降維打擊神通，一切防禦在經過降維之後，都變成了紙張一般不堪一擊！」
若是沒有九環沙鷹，想要洞穿環結構，幾乎不可能。
「諸位，留守此地，我去了。」
杜克沒有讓別人為自己打頭陣，身為9環曜日奧法導師，腐朽世界暫時的神，他已經隱約感覺到，環結構下方的真實靈性大海，只有亡者的真靈才能抵達此處。
所以周圍十一艘深淵艦中的群星，都不能活著進入真實靈性大海。
唯獨杜克自己，是個意外。
他的思維已經穿過罡風層來到多環星球之外，並凝固成不朽，只有如此才能在真實靈性大海中立足。
「上議長，注意安全。」
「放心，事不可為我不會強求……不過，若是我沒有回來，你們就撤回去，放棄尋心計劃，專注於方舟計劃。」杜克簡單說了幾句，算是自己可能一去不回的遺言。
至於更多的遺言，他早在行動之前，就已經跟自己的家人們溝通過，並做了細緻的安排。
此去，並無太多顧慮。
「不管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還是地位越高責任越大，我都義不容辭得下去走一遭！」
收斂心神。
杜克沒有再耽擱下去，意念閃爍，破壁艦便如一道劃破黑暗的光，鑽進了環結構中的門戶。
轟隆。
五感在一瞬間被剝奪，杜克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若無小藝幫忙輔助，他甚至連破壁艦都無法再駕馭。
詠嘆調定位系統上，門戶外所有的深淵艦都已經下線，只剩他一艘破壁艦在下意識的航行。
沒有定位了，也沒有方向了。
然而等到杜克的五感回歸，自己已經不在漆黑的世界底部，而是出現在明亮、光滑如同鏡子一般的水面上。
水域無邊無際，沒有半點漣漪。
破壁艦盪起的波紋，僅僅迴蕩在一米範圍，便緩緩消散，再無任何動靜。
「這裡就是真實靈性大海嗎？」杜克小心的維持著破壁艦的能量形態，然後觀察四周環境。
水面之下感應不到，仿佛是一片虛空。
水面之上光滑如鏡，只有破壁艦這唯一的存在。
至於更高處的位置，同樣是一片虛無，或者說這個世界就沒有物質之分，只有一道不明所以的鏡子般水面。
「小藝，能分析出這個世界的情況嗎？」
「很抱歉主人，這裡的情況超過了小藝資料庫的記錄，無法判斷究竟是怎樣一種形態。」
「所以，這裡到底是不是真實靈性大海？」杜克自言自語，感受不到外面有任何危險。
所以他嘗試著，將破壁艦解除。
伴隨著破壁艦的能量形態消散，恢復成基本的載體，杜克也雙腳踩在了水面上。這水面就像是絲綢一般順滑，沒有讓他掉進水面之下，而是穩穩將他托起來。
收起載體，杜克嘗試著在水面上行走。
就在此時。
一滴水滴落的聲音響起，隨即平靜光滑如鏡的水面，忽然蕩漾出一圈圈漣漪，在漣漪的中央，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升起。
「倪克斯女神？」杜克訝然。
這道身影赫然便是倪克斯女神，不過比起前幾次所見，披著厚重的虛幻感。此刻再見倪克斯女神，對方竟然沒有了虛幻感，而是無比的真實、親切和自然。
「是我，我的行者，杜克。」倪克斯女神踩著水面，悄然而至。
祂的臉上不再披著薄紗，清清楚楚的顯現出了祂的容貌，紅唇微微開合，訴說著銀鈴般的話語。
雙眸如深夜繁星，既有俯瞰眾生的高冷，又有紅塵煉心的悸動。
瀑布般飄逸的長髮，伴隨著搖曳靈動的身形，在身後輕輕晃動，仿佛水蓮花在隨波逐流。
玉足輕點水面，神聖不可侵犯。
祂仿佛是世間所有美好的化身，又仿佛是一切誘惑與欲望的結合體，但最終在杜克看來，只剩下淡淡的神秘感。
「終於見到您了，倪克斯女神！」杜克驚嘆於倪克斯女神的美麗，但並沒有被美色所懾服，他的思維依然清醒，意志依然堅定，「在真實靈性大海中見到您，或許您能為我解開所有的迷惑。」
「是的，我可以。」倪克斯女神在杜克面前站定，祂的身高比杜克要稍稍矮一些，「我的執念已經將一切都帶回來，對於你，我的行者，杜克，你的一切正是我苦苦尋覓的到來。」
杜克正想接話。
倪克斯女神卻抬起玉手，示意杜克稍安勿躁：「首先如伱所見，這裡是真實靈性大海，同時也是亡者的歸宿之地。而你現在見到的我，便從這裡誕生並永世困頓於此。」
「您在這裡誕生？」
「是啊，我在這裡誕生。」倪克斯女神淡淡一笑，整個真實靈性大海都仿佛明亮了幾分。
杜克側耳傾聽。
倪克斯女神繼續說道：「準確說，這裡並非真實的世界，而是神格的所在。」
「神格？」
「真正的，倪克斯女神的神格。」倪克斯女神說道，「而我，只是神格中誕生的一抹真靈，我是倪克斯女神的一部分，但倪克斯女神並非是我……或者說這一切的萬物，都是倪克斯女神的組成，包括你所在的莽荒大陸所有人。」
「啊！」杜克驚訝起來，「這個世界，竟然都是倪克斯女神……是我所理解的那樣，這個世界由倪克斯女神所化？」
「準確說，多環星球並非倪克斯女神所化，而是多環星球上的萬物，由倪克斯女神所化。」
面前的倪克斯女神一抹真靈，或者可以用神女來形容、稱呼。
神女淡然說道：「倪克斯女神的一生，所有經歷、修煉、情感、欲望、抱負，都凝聚為了一枚神格。」
她指了指腳下的鏡子般水面，繼續說道：「我在這裡誕生，就像是一個影子被束縛在原地……我所能影響的，就是神格與萬物的聯繫，讓群星意志幫我找到了你。」
「倪克斯女神到底怎麼了，這個世界又是怎麼回事？」杜克提問。
「倪克斯女神死了，或者說殉道了。」神女語氣有淡淡的哀傷，「倪克斯女神是遙遠宇宙文明中的偉大傳奇，祂騎著神聖遠古巨龍遨遊宇宙，尋找更進一步的道路。」
可惜道路難尋，一路上祂遭遇了無數星空奇觀，甚至親自點燃過一顆死去的恆星。
祂嘗試進入生命的另一種形態，超越一切的形態。
但是在一次與黑洞的較量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祂的神格被黑洞撕扯碎掉了。
在斷尾求生後，倪克斯女神勉強逃出黑洞。
「祂雖然逃了出來，但生機已經滅絕，神格一旦破碎便無法再修補。為了獲得一線生機，祂打算藉助一顆星球，來傳承自己的修行之路……最終祂來到了多環星球。」
神女嘆息一聲，說道：「祂計劃用自己的身軀改造多環星球，演化萬物，繁衍生息，甚至連自己的坐騎神聖遠古巨龍都獻祭了。奈何神格的破碎，讓多環星球出現了偏差。」
伴隨著神女的講述，杜克終於知道多環星球為何不斷輪迴、腐朽了。
神格破碎之後，倪克斯女神的身軀已經斷絕生機，所以根本就無法演化真正的生命，哪怕用神聖遠古巨龍的血液代替，同樣無法成真。
「於是祂藉助太陽的力量，強行讓萬物演化，再讓萬物按照祂留下的靈性奧法足跡成長……但祂的神格破碎，祂的生機滅絕，一旦有人晉升9環曜日，見到天外風景，便意味著……」
神女頓了頓。
杜克情不自禁問道：「意味著什麼？」
哀傷的說道：「便意味著夢醒了……」
「夢醒了？」
「是的，靈性奧法這條路早就隨著倪克斯女神生機斷絕，而失去未來，一次次的重複輪迴，只不過是祂在彌留之際的一縷執念，將這一切化作了一次次夢境。」
「夢境！」杜克深呼吸一口氣，「你是說，這一個世界的輪迴，就是倪克斯女神做了一次夢？」
「唉，你可以如此理解。」
「那多環星球的環世界又是為什麼，怎麼會出現一層套一層的世界呢？」杜克問出了疑惑。
神女予以解答：「因為輪迴到現在，倪克斯女神的神格力量已經衰頹，這個夢……已經四分五裂，並按照祂的靈性奧法，出現了對應的環世界……也正如此，我才能留下群星意志，替我尋找希望。」
群星意志，基本就是倪克斯女神的神格碎片所化，每一次輪迴，神女都能偷偷的煉化一片神格碎片。
也就是之前她送給杜克的杜克之星。
「每煉化一塊神格碎片，得到一顆星星，我便會在倪克斯女神的夢境中，種下一棵樹……我原本期待這些樹孕育出精靈，替我尋找夢境中最有潛力的生靈，帶我遠走高飛。」
然而計劃有變，杜克成為了最大的意外。
所以神女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杜克身上，只可惜她本身被束縛在真實靈性大海中，無法與杜克會面。
「若你不下來一趟，也許，你會悄然離去，然後我繼續苦等無數個輪迴。」神女微微一笑，「好在我沒看錯你，我的行者，杜克，你終於還是下來，帶我遠走高飛了！」
一切明了了。
杜克深呼吸好幾口氣，才壓下內心中的波動。
良久後，他卻搖了搖頭：「神女，我想，我並不能帶你遠走高飛。」
「怎麼？」神女第一次出現了驚訝的表情。
「因為，我想要拯救這個正在腐朽的世界，我想要將所有人，從倪克斯女神的夢境中拉出來，讓他們真正的活著！」杜克握了握拳頭，「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只是別人的夢境造物。」
神女默然。
片刻後回道：「倪克斯女神的夢境輪迴，還剩下幾十年，若是我們再不走，恐怕再無機會掙脫這片苦海。」
「我想試一試。」
「怎麼試？」
「需要神女你的指點！」杜克目光灼灼的看著神女，對方既然是倪克斯女神的一抹真靈所化，自然而然繼承了倪克斯女神那無窮盡的「知識」，其中必然有解決辦法。
「唉，你真要留在這裡，浪費時間，將自己陷入永世無法解脫的輪迴中嗎？」
「哈哈，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再動搖了。」杜克灑脫一笑，「怎麼說我也是七塔聯邦的上議長，人類最偉大的聖賢，我在這裡度過了最美好的一百年，怎能不回報一二！」
神女怔怔的望著杜克，杜克靜靜與她對視。
真實靈性大海中，仿佛沒有時間的概念，兩人也不知道對視了多久，最終神女動搖了。
她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好，既然你想要拯救世界，那麼，我告訴你一個辦法。」
「神女請說。」杜克回應一個淡淡的笑容。
終究。
他還是拿起了救世主的劇本，當然，也只有救世主劇本，才配得上這穿越百年的超凡時光。
「倪克斯女神在『死亡』之前，也曾想過自救，所以祂將自己的坐騎，神聖遠古巨龍血祭，希冀能夠補全自己滅絕的生機。」神女緩緩道來，「可惜祂沉淪之後便一切失控，多環星球不斷輪迴腐朽。」
她靠近杜克，伸出一根纖纖玉指，點在杜克的額頭上：「你想要拯救世界，首先就要繼續倪克斯女神未盡的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