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幾人就來到了病房。
一股刺鼻的藥水味撲面而來,傅承洲下意識的捂住口鼻,但隨即就又放下了手。
而姜渺卻站在門口往裡幾步距離並沒有上前。
此時紀梔柔來到床頭,看著仍舊陷入昏迷狀態的顧雲起不禁再次紅了眼眶。
「伯父的病情有好轉嗎?」
傅承洲輕聲開口。
「傅總,要不是有您的幫助,恐怕雲起他早就......」
點了點頭,傅承洲不再說話,他來到姜渺身邊默默牽起她的手。
直到這一刻姜渺才發現傅承洲從國內到國外花費重金調來了許多這方面的權威專家來給顧雲起看病,心中不免一陣感慨。
若不是這些專家日夜守護著,顧雲起怕是難以支撐到姜渺趕回來。
「謝謝。」
姜渺的聲音輕柔似風吹過。
「傻丫頭。」
牽著姜渺的手將她帶到顧雲起身邊,便再次站到身側默不作聲。
傅承洲明白姜渺只是缺一個台階下,而這個台階也只有自己能幫她墊上。
看著滿臉蠟黃的顧雲起,姜渺的心很平靜,雖然有血緣關係作為紐帶支撐著兩人,但內心深處,姜渺其實並不認可這個父親。
顧雲起,標準的理科男,做事墨守成規不說,還偏執聽不進別人的意見,一切都以自己的判斷為主。
另外,他的目光短淺,能力有限,並不是個合格的丈夫和家長。
這一點,從初期顧明哲和顧明禮的家教上就可以看出來。
莫名其妙,姜渺的腦海里突然閃出顧雲疏的那句話。
的確,比起他的弟弟顧雲疏,顧雲起就顯得太過平庸,無論是財力,人品,能力和閱歷,兩者都是天壤之別。
顧家的崛起離不開顧雲疏,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他怎麼樣了?」
姜渺輕聲問道,但目光並沒有放在紀梔柔身上,反而是看向一旁的顧明哲。
「爸爸他......」
小傢伙欲言又止,怯生生的掃視一圈。
「沒關係,這裡都是自己人,說吧。」
姜渺一愣,隨即解釋道。
沒想到顧明哲還是挺用心的,那個時候姜渺讓他小心任何人,他到現在還放在心上。
有了姜渺的肯定,顧明哲這才緩緩開口。
「本來爸爸之前快不行了,當時好多醫生都在搶救,說什麼肝腎功能嚴重衰竭,恐怕活不了一個禮拜。」
說到這裡,顧明哲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後來我趁著醫生換班的時候偷偷給爸爸服用了渺渺姐你給的藥丸,然後守了整整一夜!」
邊哭邊擦眼淚繼續說道:「後來爸爸半夜居然醒了一次!他說好渴,讓我拿水喝,然後我就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慢慢餵他喝下了,但......
渺渺姐,是不是我哪裡弄錯了!」
看著嚎啕大哭的顧明哲,姜渺頓時心疼的不得了,趕忙安慰道:「不關你的事哦,你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明哲,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
「真的嗎!真的不是我的錯?」
顧明哲淚眼汪汪的看著姜渺,那期盼的眼神無比真實。
「當然了!一杯水能說明什麼呢?顧雲起他醒來了肯定是藥效起作用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紀梔柔聽得瞠目結舌,她萬萬沒想到在這病房裡居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時間看著姜渺的眼神無比複雜。
自己的兒子都偷瞞著幫姜渺做事,這是對她多大的信任和依賴。
「那就好!」
顧明哲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做這種事對任何人來說都會承受無比巨大的壓力,搞個不好就會親手害死顧雲起!
以顧明哲的年紀,時間太長的話他肯定受不了每天持續輸出的壓力,而且他又聯繫不上姜渺,可想而知這背後的艱辛。
「你真的很棒!」
姜渺對於顧明哲能勇敢的交代事情也是給予了高度的讚賞。
「原來渺渺姐你一直都在關心著爸爸啊,還偷偷給他吃藥!」
這句話算是問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就連傅承洲都好奇的看著她。
「我來看看。」
姜渺隨即上前準備查看顧雲起的病情,但立馬又想到了些什麼,於是沖著紀梔柔喊道:「我說我來檢查一下,可以嗎!」
最後三個字,姜渺咬字很重,明顯是特意而為。
「可以!可以!渺渺,我已經提前支開了所有醫生,這裡不會再有人干涉你的行為!你就放心吧!」
紀梔柔忙不迭回應道,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她沒想到姜渺還在為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
對於紀梔柔的態度,姜渺頗為滿意,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便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顧雲起身上。
顧雲起的臉色蠟黃,全身上下都插滿了管子,身邊擺滿了一排排現代的高科技儀器,隨時隨地偵測他的生命體徵,
整個人明顯病入膏肓,半隻腳踏進土裡的狀態,尤其是胸口那一塊位置,竟然已經散發出淡淡的惡臭。
這股味道一般人是聞不到的,只是姜渺的五感特別強大這才能感受到。
「他這樣多久了?」
姜渺皺眉問道。
顧雲起的身體狀況已經完全出乎姜渺的意料,本以來自己的那些宮行丸效果應該不錯,不說能治好顧雲起的病,但最少能讓他恢復意識是沒問題的。
「大概兩個禮拜多幾天,自從你消失不見後,他......他就這樣了。」
紀梔柔眼帶淚光抽泣著回憶起之前的事情。
姜渺一愣,消失?
隨後恍然大悟,那個時候應該是撒謊說去進修了吧。
回過神來,姜渺隨即從口袋裡掏出玉瓶,輕聲問道:「顧雲起是中毒,而不是病了,之前就跟你們解釋過,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紀梔柔點了點頭,當時就是為了這些事情兩父女鬧的很不愉快,現在她可不敢多說話。
「這一次還是中毒,有異議嗎?」
「沒有。」
很滿意紀梔柔的態度,姜渺再次說道:「他已經快不行了......」
「什麼!」
「渺渺姐你救救爸爸啊!」
「求求你了!」
姜渺話還沒說完,紀梔柔和明哲明禮兩兄弟的情緒頓時激動起來。
高高抬起雙手,姜渺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隨後一臉無奈的喊道:「我話還沒說完,你們急什麼!」
「雖然很棘手,但也不是沒得救,只不過......」
姜渺頓了頓換了一副很嚴肅的表情繼續說道:「首先我說第一點,他中毒時間太久,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期,我現在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而他之所以還有一口氣在,完全是因為我走之前給明哲的藥在起作用,這些藥吊著他最後一口氣。
那麼很簡單,治還是不治你們給句話!」
「渺渺,只有百分之三十嗎?」
紀梔柔顫抖著聲音喊道:「你......你還有別的藥嗎?不管多少錢媽媽都願意出,只要你能救回你爸爸的命!」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且!錢也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姜渺淡淡開口,話語裡明顯也帶著別的意思。
紀梔柔一時語塞,但她也沒有時間去想姜渺的話,反而急得直跺腳,嘴裡還在念叨著:「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啊!
怎麼辦!怎麼辦!」
確實,家裡的頂樑柱就這樣倒下了,留下六神無主的妻子和什麼都不懂的兒子,再加上一個「凶神惡煞」的女兒。
紀梔柔本就柔弱的性子根本拿不定主意。
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些什麼似乎,立即瞪大眼睛喊道:「等等!我知道了!渺渺,我打個電話,馬上!」
說罷紀梔柔就急匆匆的去找手機。
可沒想到姜渺竟直接攔下她。
冷冷的聲音迴蕩在病房裡,姜渺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這副表情頓時把紀梔柔嚇到了。
「渺渺......你這是怎麼了?我問問你二叔的意見啊,他畢竟是你爸爸的親弟弟!家裡沒個男人做主怎麼行呢!」
姜渺聞言頓時無語。
什麼叫家裡沒個男人怎麼行?
家裡就一定要有個男人才行?
這是什麼邏輯?
但看到紀梔柔那副風一吹好似就要倒下的樣子,姜渺雖然很無語,但也沒說什麼。
反倒是朝著後面的傅承洲看了一眼,而傅承洲反應很快,立即側過頭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心裡卻還在憤憤不平。
你說就說......幹嘛扯到我身上,家裡這不一直都是你做主嘛。
看到傅承洲這個表情,姜渺又覺得好笑,這才放過了他。
「我給你們十分鐘時間!」
姜渺抬手看了看表。
但是有一點我要先說清楚!」
此時姜渺一臉嚴肅說道:「家裡的事情你們自己做主,為什麼非要找別人?顧雲疏就算是他的弟弟,但在我們眼裡,他也一樣是個外人!
紀梔柔,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紀梔柔聞言一愣,她怎麼都沒想到姜渺會是這個態度,臉上還有些不敢相信。
「可......」
「可什麼可?」
姜淼毫不留情,直接懟道:「你喜歡找他,那我走!」
說罷姜渺直接轉身拉門就要離開。
這一下可把紀梔柔搞懵了,她不明白姜渺會什麼突然這麼大的火氣。
但下一秒姜渺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拉住了。
「伯母!渺渺不是這個意思!」
傅承洲一邊安撫著姜渺一邊輕聲解釋道:「這裡面有些事情您不知道!」
「這本來是你們顧家的私事我不應該參和進來,但容我插一句嘴,請您相信渺渺的判斷,我傅承洲用人格保證她絕對不會害伯父!」
聽到這裡,紀梔柔就算是在遲鈍也聽出姜渺和顧雲疏之間肯定有很大的矛盾。
紀梔柔便認為是那天發生的事情導致姜渺對顧雲疏帶著很強的敵意。
「唉......你這孩子。」
想明白後,紀梔柔長長嘆了口氣,先入為主的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但剛才姜渺的那句「我們」還是讓紀梔柔的內心多了幾分希望。
再次看了一眼傅承洲,紀梔柔拉著姜渺的手情真意切的說道:
「不用十分鐘了,渺渺,你是我女兒,躺在病床上的是你爸爸,就算你再不喜歡我們,你也沒辦法擺脫這個事實,
而且,血緣關係都放在這,你讓我們怎麼能不相信你呢!」
「渺渺,媽媽以前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那個時候我不懂,也沒有好好對待你,媽媽知道錯了!你原諒媽媽好嗎!」
沒想到紀梔柔竟然在這個時候誠懇的給姜渺道歉!
「媽媽也曾年輕過,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也淘氣過,叛逆過,也對很多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和見解,只不過我沒有你這樣的勇氣和能力,
有些事情看不開,也放不了手。」
不知道紀梔柔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姜渺聽到後第一感覺是戒備,是懷疑,她甚至都覺得紀梔柔和顧雲疏之間還有自己不曾知道的某種別的關係。
但很快姜渺就搖了搖頭。
就在心裡亂糟糟的時候,傅承洲那雙溫柔的手又再次滑進了姜渺掌心。
這一次,姜渺並沒有直呼紀梔柔的名字,她只是點了點頭,淡淡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
於是不再猶豫,將玉瓶里的藥丸倒出三顆放在手心,一瞬間病房裡都瀰漫著一股好似百合的清淡花香味。
「這個藥是專門用來解毒的,叫什麼,怎麼來的我就不跟你解釋了,反正你也聽不懂。
剩下的一瓶你們間隔兩個小時就給他服用三顆,切記時間不要弄錯,分量也不能有任何差錯!」
說完這些,姜渺把他們三人直接趕出了房間。
此時病房內就只剩下傅承洲。
「渺渺,何必呢?既然帶著希望來的,幹嘛要破壞這份美好。」
紀梔柔並不知道姜渺去地宮的唯一目的是拿到那大蟒蛇蛻下的皮,而只有拿到這東西才能復活死去的靈蠱。
而靈蠱卻是這世間唯一能救治顧雲起的東西了。
「切!」
姜渺白了他一眼,但下一秒自己也笑了。
「發泄過了,一切也就過去了,我總要收點利息回來吧!」
簡單一句話後,姜渺再次看向病入膏肓的顧雲起。
而傅承洲則是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她的眼神里滿是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