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你說為什麼?
紀星的臉在一瞬間升溫, 心跳也驟然加速, 支吾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為什麼啊。��
韓廷表情隨意,四兩撥千斤的,說:「不能把你給教壞了。」
「……」
紀星臉上蒸騰的熱度就跟瞬間泄了氣的皮球似的。
他瞧著她, 慢慢地說道:「不然呢, 你想什麼呢?」
紀星臉頰再度發燙,被他逗得仿佛潮起潮落。
「我也是這麼想的。」她逞強著, 反問道, 「你以為我在想什麼?」
韓廷沒有回答了,他看了眼房門口,神色微肅。沒被選上的年輕姑娘們都出門去了, 領班輕手關上了房門。
他看向紀星,說:「你自己玩會兒。我辦點兒事兒。」
紀星點頭:「哦。」
韓廷側過身去, 和那邊的幾位客人朋友聊了起來。
紀星聽了幾句, 起先他們在聊同科公司,貌似說同科今年的產品線跟東揚醫療大幅重疊,市場份額爭得挺厲害。後來又說起具體的人和事, 紀星跟不上, 也就不在意了。
她很快被跪坐在茶几邊的包廂小妹吸引了目光。坐在沙發上的公主自然漂亮不用說,但那幾位端茶倒水的小妹同樣天生麗質,細細的手腕白玉似的, 有條不紊管理著滿桌的紅酒瓶、分酒器、酒杯、水杯、果盤、餐碟……如同奏樂。
她才坐下不久, 包廂小妹就自覺而殷勤地為她倒上紅酒, 拿精緻的小碟子盛上分揀的水果, 手法輕盈地端到她面前。
紀星剛要接,不想正和人談事的韓廷扭過頭來,說了句:「給她水就成。酒不用。謝謝。」
「好呢。」包廂小妹微笑著撤掉紅酒,端過來一杯水。
韓廷瞄了眼桌子中間巨大的果盤,說:「多給她揀些草莓。謝謝。」說完又繼續和人談事去了。
他至始至終沒看紀星一眼,紀星卻心裡直突突,也不知是為何。一抬眸,見那小妹含著曖昧的笑容,可能誤以為他們有什麼關係。
小妹給她挑了滿滿一碟子草莓,放在她跟前,擺好銀色的果叉。
她叉起一顆放進嘴裡,很甜。
他跟別人說著話,留給她一個半側身的背影,把她擋在最裡邊的角落。她獨自吃草莓,與世隔絕似的。
坐在沙發上的幾位公主也都很懂分寸,默默陪坐著,不打擾男人們談事。
半路,紀星想上廁所,起身溜了出去。
她跟著指示牌找到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卻拿不準了。走廊四通八達,跟迷宮似的,房間也沒有數字號碼,全是「故源」「清溪」之類的名字。
她沿原路返回,推開門進去,裡頭一群陌生人。離她最近的沙發上,一個男人左擁右抱,懷裡坐著的小姐裙底都掀開了。
她嚇了一跳,立刻退後轉身,可身後正巧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要進來,身影籠罩著她,調笑:「進來坐坐?」
「我走錯房間了。」紀星輕駭道,匆忙溜走,跑開一條走廊後愈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重新回到洗手間,按回憶摸索著再次原路返回,走到房間門口,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往裡頭瞄,這回又是一室酒色,還是不對。
身後有人輕拍她肩膀。
她驚跳著回頭,是韓廷。他手落回兜里:「幹嘛兒呢?」
她落了口氣:「我找不著是哪個房間了。」
他早就猜到了,下巴往前頭指了指,她跟著他上去。
韓廷說:「房間裡頭有衛生間。也不問一下就自個兒瞎跑。」
「我看你們都忙啊。……這兒太繞了。」紀星埋怨,「不知道誰設計的。」
韓廷道:「自個兒沒有方向感,怪樓設計不好?」
紀星:「……」
「我方向感其實很好的。」她辯解,「可這不是在屋子裡頭嘛。」
韓廷也不多說,腳步落後她半步。走到分岔路口了,紀星不知道往哪兒走,左看右看,認慫,目光向他求助。
韓廷說:「東邊。」
「……」紀星覺得他是故意的,咕噥,「東邊是哪邊?」
他好笑:「左邊。」
紀星吐槽:「變態的北京人。」
韓廷:「我又哪兒招你了?」
「東南西北分那麼清。你腦袋裡是天生裝了GPS麼?」
韓廷說:「今兒你過生日,我讓著點兒。」
紀星一愣,沒想他還惦記著。她以為來了這兒,她就成背景板了呢。
她說:「什麼鬼生日,一點兒都不好。趕緊過去算了。」
他看她失落,沒有多問,抬手看了眼腕錶,說:「你這生日還有一個鐘頭。」看她,「今兒許願沒?」
紀星又是一愣,極輕地撇了撇嘴,不無失望地說:「……沒有。」
彼時,兩人剛走到拐角。
韓廷停下腳步,看向立在一旁的服務小姐,說:「姑娘,借個火兒。」
對方立刻遞過來一隻打火機。
「謝謝。」韓廷帶紀星走到角落,噌一下打燃了火機,說,「給你補上。」
紀星怔住,看著跳動的溫暖火光,微微張了張口,抬起頭懵懵地看他。
他目色淡然,下巴指了指手中的火焰。
她輕聲:「忽然不知道許什麼願望了。」
他說:「那就開心平安。」
微弱的火光在兩人之間輕輕跳躍著,紀星望著那小小的火苗,卻覺得它的熱度傳進了她心裡。她閉上眼睛,許了個願望,許完睜眼,「呼」地一下吹滅了他手中的「蠟燭」。
韓廷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將打火機還給服務員,說了聲謝謝,帶紀星回去了。
回去後,他坐下繼續和另外幾人聊了會兒生意上的事,紀星默默坐在他身邊,發了會兒怔,直到包廂小妹又給她遞來一盤草莓,她才回過神,又開始偷偷打量起房內的姑娘們來。
大概半小時後,貌似事情談得差不多了。有人開始點歌,公主們也放鬆下來,端起酒杯陪酒,有的隱約有了肢體接觸。
紀星收回目光,眼睛再不往那兒看了。
韓廷回身,看了眼桌上七七八八的杯子,問:「哪杯是我的?」
紀星一直幫他盯著,立刻指了一下:「這個。」
他端起來喝一口了,低聲問她:「無聊了?」
說話的時候,那頭有人唱歌,一下子蓋過他的嗓音。紀星一個字沒聽清,瞪著大眼睛:「啊?」
韓廷稍稍傾身過來,她也朝他身邊挪了挪,把耳朵湊過去。光線朦朧,她耳朵小小的,彎成一道白玉般的弧兒。他垂眸看著,湊近了,聲音依然不大,問:「無聊了?」
「沒有啊。」她眼睛對向他,說,「我在看美女。」
「……」韓廷一時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歌聲太大,她以為他沒聽見,又不經意湊近了點兒,說:「她們長得好漂亮,腿好長。坐在肖總身邊的那個最漂亮。皮膚真好。」
韓廷扭頭看一眼,說:「你覺得那算好看?」
「我覺得她……」她跟上去說著,不巧他回過頭來,兩人的臉一瞬近在遲尺,鼻翼擦擦而過,氣息交融。
紀星倒提一口冷氣,只見他睫毛很長,眼瞳透著一絲琥珀色。她甚至聞到他身上極淡的香味。她立刻坐回去,臉已蹭地紅了一截。
韓廷卻是比她淡定得多,須臾間,他聞見了她身上他送她的香水,淡淡的,挺不錯。
他不動聲色拾起話題:「你覺得什麼?」
「我覺得……她挺好看的啊。」她身板僵直少許,人已是不敢靠近他了。
韓廷正要說什麼,一旁,有人問:「韓總,要不給你朋友點首歌?」
韓廷看紀星:「想唱歌嗎?」
紀星擺手:「我唱歌很難聽的。」
室內彩光閃爍,韓廷笑了下,對那人說:「不用。謝謝。」
紀星見他還在笑,解釋說:「其實我聲音很好聽,但就是跟不上調。好像是天生對不上節奏。」
韓廷聽著她這解釋,臉上浮起一絲極淺的笑,說:「就是音痴。」
「……」紀星徒勞地找補道,「可,我聲音其實還……不錯的。」
「那是。」他隨口附和她一下,莫名想起那次在酒吧她醉酒後在他耳邊嚶嚀撒嬌的聲音,的確撩火。
他拿起水杯,又喝了幾口,忽覺夜裡帶她出門似乎是個錯誤。
紀星則化解尷尬地無意抽了下茶几上的抽屜,發現裡頭有骰子,她拿出來自己跟自己搖了會兒,正有些百無聊賴之際,撞見韓廷的目光。
「韓總,你會玩骰子麼?」
韓廷:「小看我?」
紀星臉蛋一揚,眉毛微抬:「別的我不敢說,但玩骰子,我特別厲害。」
韓廷來了點兒興趣的樣子,說:「不巧,我也玩得不賴。」
紀星眼睛一亮:「那咱們比一局?」
呵,膽子挺大。
她自投羅網,要往他兜里鑽。這就怪不得他不紳士了。
韓廷和顏悅色道:「話說到這份兒上,得賭點兒什麼不是?」見她歪頭想賭注呢,他說:「小了我可不玩兒。」
紀星想一想,說:「好。你要是輸了,你讓星辰34的股份給我。」
這丫頭至今還想著脫離控制呢。
「行。」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筆直盯著她。
紀星沒料到他如此爽快,一秒上鉤:「說真的?」
「嗯。」韓廷說,「你要贏了,給你。」
「好!就賭這個!」她興奮起來,隔幾秒,「我要是輸了呢?」
他淡笑,有些意味深長:「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成交。」紀星並未過深思考。能怎麼辦,肯定是要她聽話做事情唄,又或許多要點兒股份。
她爽利地蓋上蓋子,手中的骰子噼里啪啦一大通搖晃了,拍在桌上。
韓廷隨手把骰子搖一下,輕輕放上桌。
紀星揭開蓋子一角,偷看一眼,一共6個骰子,她搖了兩個3,三個5,一個6。
規則很簡單,賭雙方加在一起同點的骰子數。
叫數時只能抬不能降。開牌後,賭對則贏,賭錯則輸。
紀星蓋上蓋子,底氣十足:「四個3。」
韓廷瞧著她,臉上有一層薄薄的笑意,聲音很輕,抬道:「五個3。」
紀星被他微笑的樣子看得有些心虛,謹慎起來,想了想,說:「五個5。」
韓廷接著抬:「六個5。」
紀星蹙眉,數字越高,越要警惕了。她現在只能接著叫六個6,或七個5。
六個6太危險,她心裡直打鼓,表面卻風波不動,一臉無所謂地看著他,說:「七個5。」
韓廷嗓音悅耳:「八個5。」
八個5。
她這邊有3個五,他那邊有5個五嗎?
紀星不信,盯著他看。他與她對視著,風淡雲輕。她心下判斷,越看越覺得他在詐她。
韓廷臉上笑容若有似無,問:「怎麼了?」
紀星確定他在詐他,說:「開!」
韓廷手指敲一敲盒子,垂眸思索了半分,問:「真開?」
「真開。」紀星不信這個邪,她掀開自己的蓋子,一個6,兩個3,和三個5。
韓廷也掀開蓋子,一個6,五個5。
一共八個5,他贏了。
紀星:「……」
她窘迫地蓋上蓋子,搓了搓手,道:「你說,要怎麼辦吧。」
韓廷看向她,眼睛裡波光瀲灩的。他微張了下口,剛要說什麼,她慫慫道:「別要太多了,給不起的。」
他瞧她半晌,忽而一笑,道:「行了,不逗你了。」
說完,低頭把骰子一顆顆撿好,扔進茶几下的抽屜里。
逗?
紀星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了,隱隱約約明白他下的賭注是什麼意思了。
———
「我說(把你)怎麼辦,就怎麼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