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這才睜開了眼。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眼花,梅姑好似在皇后娘娘睜眼的剎那,看到她鳳眸中淚光一閃。然,不待她細看,便什麼都消失了。
「娘娘,奴婢侍候你更衣吧。」梅姑探手上前攙扶皇后娘娘。
不想,皇后娘娘卻是擺了擺手,自己翻身從榻上坐了起來,踩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梳妝檯前,梅姑連忙上前幫忙。
便在梅姑正打算給皇后娘娘上脂粉時,門口響起王安似鴨子一樣的嗓音,「皇上駕到。」
皇后娘娘率先起身,朝皇上走去,「臣妾恭迎皇上聖駕。」
「奴婢參見皇上。」
大殿內又稀哩嘩啦的跪了一地。
「都平身吧。」軒轅逸轉身朝沿窗大炕走了過去。
「兒臣參見母后。」跟隨在軒轅逸身側的軒轅祈上前向皇后娘娘行禮。
皇后娘娘輕聲的說了句,「免禮,」後,看了軒轅祈道:「太子妃才剛剛離開,你們路上沒遇上?」
軒轅祈搖了搖頭,輕聲道:「她可能是去看暉兒了。」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不敢與軒轅祈多說,轉身低眉垂眼的朝坐在大炕上的軒轅逸走去。
「可曾請了太醫問脈?」軒轅逸眼見皇后娘娘一臉慘白,神色間是掩飾不住的憔悴與灰敗,心底暗嘆了口氣,指了身側道:「坐下說話吧。」
「是,皇上。」
在軒轅逸身側坐下後,皇后娘娘朝身後侍候的宮人擺了擺手。
宮人們便齊齊的低眉垂眼退了下去。
軒轅祈猶疑的看了眼軒轅逸,下一刻,他便站直了身子,打算退出去。
「祈兒,你留下。」
「是,父皇。」
「你放心,俞青狁和血殤已經去追拿刺客。」
皇后娘娘嘲諷的翹了翹唇角,稍傾,看了軒轅逸道:「皇上,您和臣妾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知道所謂的刺客是誰,您覺得還有追查的必要嗎?又查得到嗎?」
軒轅逸看著眉眼間滿是嘲諷的皇后娘娘,眉頭一擰,冷聲道:「皇后這是什麼意思?」
眼見得皇后娘娘臉上和神色難看之極,因為氣恨,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動著。軒轅祈暗呼一聲糟糕,不待皇后娘娘開口,便連忙道:「母后,有俞青狁與血殤同時出手,刺客一定逃不掉的,您……」
「祈兒你退下。」軒轅逸忽的對軒轅祈道:「你退下,朕有話要與你母后說。」
軒轅祈尚有猶豫,但在看到軒轅逸那冷如寒冰的神色時,只得應道:「是。」然後,又使了個眼色給皇后娘娘,只,卻不知道皇后娘娘明不明白他那眼神之中的意思。
「這裡沒有外人,皇后且把你想說的話說出來,朕在這聽著。」軒轅逸抬眼看了皇后娘娘,一字一句道。
皇后娘娘眉眼微垂,唇角卻是翹起一個弧度,因著歲月的雕刻,她曾經嫵媚的唇角已經有著深深的法令紋,此刻這微微一翹,說不出的諷刺與醒目。只看得軒轅逸胸口似是揣了個火盆一樣。
「皇上您想聽什麼呢?」皇后娘娘抬頭,雖是笑容滿面,但眼裡卻是涼的,她就那樣咄咄的逼視著軒轅逸,「皇上您縣且說,您想聽什麼,臣妾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軒轅逸看著眼角陰陽怪氣的皇后娘娘,想要喝斥一聲,卻是才張了嘴,一口惡氣梗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好不容易將那鈍刀割肉的感覺給平緩了,他顫了手指著皇后娘娘,咬牙道:「你莫不是以為那些刺客,是朕派出來的不成?」
「難道不是嗎?」皇后娘娘霍然失控,瞪圓了眸子看向軒轅逸道:「皇上您敢說那些人不是您派的嗎?」
「朕當然敢!」軒轅逸怒聲道:「你簡直是莫名奇妙,不可理喻。」
「臣妾莫名其妙,臣妾不可理喻?」皇后娘娘陡然「呵呵」笑了起來,笑得涕淚橫流,笑聲方歇,她看了軒轅逸,一字一句道:「您和臣妾都知道,根本就沒什麼刺客,一切都不過劫殺沂王的藉口。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那三個人入永和殿如入無人之境,為什麼他們能下那樣的死手?如果不是臣妾當機立斷,現在死的便是臣妾。」
「或許皇上早就想讓臣妾死了,是不是?」皇后娘娘譏誚的看了軒轅逸,「狡兔死,走狗烹,臣妾也不過皇上手裡的一條狗而己,您想要讓臣妾咬人的時候,臣妾就要瘋狂的咬,您想要臣妾死給您心愛的人讓位的時候,是不是也想讓臣妾二話不說的,便讓出?不,臣妾這就讓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皇后娘娘此刻便似是急紅了眼的鬥雞一般,兇狠而固執的瞪著軒轅逸,大有他敢那樣做,她便敢跟他拼了的意思。
軒轅逸只覺得腳底一股冷氣不要命的往上竄,竄到他的胸口連心也跟著冷了。
「你為什麼會這般想?」
皇后娘娘冷冷一笑,「臣妾老了,皇上卻還年輕。」
其實皇后娘娘想說的是,她老了,可這宮裡年輕的卻是越來越多吧!
軒轅逸不解的看著眼前這個陪他過走大輩子風風雨雨的女人,他不明白,她已經告訴過她,他不會動她,該她的,他都會給她,為什麼她還要這樣想,這樣逼他?難道她不知道,他這一生最恨的便是相逼相迫!
「既是如此,那你便好生護著吧。」軒轅嘆了口氣,起身便朝外走,邊走邊道:「好好的護著,千萬別……」
後面是什麼,皇后娘娘沒有聽到。她也不想聽到,只在軒轅逸走出永和殿時,皇后娘娘一直站著的身子才軟了下去,無力的依在炕沿上。
臉頰上是怎麼流也流不完的淚水!
「娘娘,」梅姑驚慌的上前,想要扶起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卻是死死的攥緊了她的手,聲音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一樣,「去,看下蔻兒家還有什麼人,如果,拿五百兩銀子給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