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葉蕭清冷磁性的聲音。
葉司盈與軒轅暉齊齊回首。
「英國公免禮。」軒轅暉昂然而立,迎著葉蕭,露出一個睥睨天下的笑。
葉蕭便直身臉含笑意站在了一旁。
「暉兒見過舅舅。」軒轅暉上前一步,恭身行禮,不待葉蕭開口,他已經「嗷」的一聲,撲了上前,縱身朝葉蕭一撲,大聲道:「舅舅,您給我帶什麼生辰禮了。」
葉司盈看著前一刻還是沉穩內斂這一刻卻如同猴子下山的軒轅暉,失笑的搖了搖頭。
葉蕭接住撲過來的軒轅暉,續而手臂一個靈巧的動作,便將軒轅暉甩到了背上,他一邊背了軒轅暉,一邊側頭笑道:「暉兒想要什麼呢?」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只要是舅舅送的我都喜歡。」
「真的?」
「真的。」
葉蕭看了眼含笑而立的葉司盈,便壓低了聲音在軒轅暉耳邊輕聲說了句。
「啊,真的嗎,我現在就去看看。」軒轅暉歡呼著從葉蕭背上掙了下來,召呼了他的內侍德道一聲,便朝外跑去。
葉司盈也不攔他,待得軒轅暉走遠了,這才看了葉蕭道:「送什麼東西呢,把他高興成這樣?」
「不是我送的,是沂王爺使人送來的。」
「六王叔!」葉司盈眉宇間便含了一抹笑,輕聲道:「到是六王叔有心了,年年都使人送了生辰禮來。」
葉蕭默了一默,稍傾臉上綻起一抹柔和的笑。
「這次送的是一隻雪熊,是沂王爺親自去雪山尋來的。」
「雪熊!」葉司盈失色道:「不會傷著暉兒吧!」
「不會,」葉蕭搖頭道:「沂王隨同送來的還有馴獸師。」
葉司盈便鬆了口氣。
葉司盈挑了挑唇角,淡淡的道:「他是個聰明人。」
葉蕭默然一笑,是啊,那確實是個聰明人,卻做了不是聰明人做的事。
「我去看著暉哥兒,你去歇一歇吧。」葉蕭對葉司盈說道。
葉司盈點了點頭。
目送著葉蕭離開,她帶了宮人朝昭和殿走去。
「你們都下去吧。」
葉司盈揮退宮人。
「是,娘娘。」
待得殿中眾人都退了下去,葉司盈起身朝帳縵之後的寢殿走去。
明明打掃的很乾淨,熏著華冷的龍涎香,可是葉司盈卻總感覺到一股腐朽霉爛的氣息,縈縈繞於鼻端。
待得她終於站定在那雕龍繪鳳的龍榻前時,葉司盈對上了一對如死水一般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對著她微微的挑了挑唇角。
葉司盈回以一笑,上前幾步,在龍榻前的椅子裡坐定,伸手理了理身上的朝服,續而淡淡的道:「皇上,今天感覺好點沒有?」
軒轅祈狹長的鳳眸挑了挑,輕聲道:「還是那樣,除了能說話,身上其它地方沒有任何感覺。」
「那或者換個太醫吧。」葉司盈柔聲道。
葉司盈點了點頭,探手替軒轅祈掖了掖被角,柔聲道:「都說冬要凍春要捂,皇上身子本來就不好,越發要仔細些。」
撲鼻蘭香,瞬間驅散了屋子裡彌久不息的中藥味,還有那不經意間拂過臉頰帶起酥癢的發,這一切使得軒轅祈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擁有在懷。只是,不論他如何努力,卻是動也動不得。
軒轅祈忽然間就覺得鼻子一酸,喉嚨像是被刀划過了一般,痛得他幾欲流淚,而他卻實也感覺到了眼前一片模糊,他深吸了口氣,啞聲道:「司盈,是我錯了。」
葉司盈抓著被角的手便僵了僵,稍傾她微抬了臉,端詳著眼前這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輕聲道:「皇上,您好好歇著吧,若是太醫院的太醫都不行,那就廣張皇榜,總是要將您看好的。」
「司盈……」
葉司盈抬手將軒轅祈長長的發往後攏了攏,溫柔一笑,輕聲道:「今天曄兒有沒有來看您。」
「……」
軒轅祈木然的看著笑容溫婉的葉司盈,聽著她將過去幾年裡每日都要說上一遍的話再聽上一遍,他知道,再等會兒,她便要走了。然後,明日又是如此這般!
「為什麼不讓我死?」
葉司盈直起的身子便頓了頓,微微垂著的眸子在聽到軒轅祈的話後,長長的羽睫動了動,稍傾她輕聲一笑,柔聲道:「皇上您糊塗了,您春秋永壽,壽與天齊……」
「司盈……」
葉司盈往後退了半步,屈膝一福,柔聲道:「臣妾還要去打理這後宮之事,皇上容臣妾先行告退。」
「司盈……」
葉司盈眉眼輕垂,緩步退了出去。
軒轅祈怔怔的看著眼前漸漸消失的身影,看著那些魚貫而入的他並不想看到的人臉,下一刻,當那淡淡的蘭香也跟著消失時,他的眼前再次模糊一片,他努力的昂起頭,想要將那片模糊阻擋,可當他的眼前再次恢復清明時,他也感覺到了臉頰處的一抹清涼。
軒轅祈挑了挑唇角,低低的笑了起來。
他已經知道錯了,可是這錯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皇上!」
耳邊響起輕柔似水的女聲,親切柔和的如同三月的春風。
軒轅祈目光微側。
淑晚攜了個面目清秀的小孩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明兒,快喊父皇。」
五歲的軒轅明睜著圓溜溜的黑眼睛對著榻上的軒轅祈脆脆的喊了聲:「父皇。」
軒轅祈目光凝在長得肖式淑晚的軒轅明身上,半響無語。
很奇怪的事情,不管是軒轅暉還是軒轅明,他們長得都像母親,而不像他。看著軒轅暉,他會想起從前與葉司盈初識情滋味的時光。會有一種甜蜜的的酸澀在心頭生起,有時候便那樣想著,一天的時間便結束了。
然,面對軒轅明的時候,他想到的,卻是自己那荒唐而固執的妄念,軒轅明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錯失了多麼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