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多看了兩眼文本，愣了幾秒後，才給出回答。
「軍區裡面大部分人，都是通過她的手被收買的。」
「因為她的名聲不怎麼好，大家並不如何在意，繆翠翠給她們送東西，也以為是想討好她們，拉近關係。」
這也是此次敵人就是能夠滲透那麼多家屬的原因。
有些人沒被繆翠翠的糖衣炮彈打動，也有的人很是受用，所以後面繆翠翠聊天中問起一些違規的內容時，對方為了面子，也主動說了。
除夕夜的守崗安排，也是因此泄露的。
至於任家嫂子的事，也是繆翠翠安排的。
「這也跟她有關？」
齊國強不禁皺起眉頭。
他閨女也沒做什麼得罪人的事，為什麼這個繆翠翠要一直盯著思思，跟她過不去呢？
「是的！」
小胡訕訕的笑。
這個事情，他同樣很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愛恨糾葛，讓繆翠翠得到了韓桂兵，還是對齊小姐怨恨不已......
「她人在哪？」
齊國強按捺不住地問。
這麼一條毒蛇放在身邊，實在太危險了。
早知道當初就該果斷一點，把人全都趕出軍區。
「被關押起來了，您想見的話，我們現在就過去。」小胡迅速回答。
齊國強點點頭，讓他帶路。
關押室是個普通的房間，整個屋子只有一個高高的窗戶，角落處有一張木板床。
許久沒用上了。
一打開，房間裡那股沉悶腐朽的味道就飄散出來。
繆翠翠坐在床板上。
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聽見腳步聲在門口停下，她緩慢地抬起頭。
看到來人，她明顯愣了下。
穿著筆挺的軍裝，外罩一件軍大衣，哪怕年紀大了，頭髮有些許花白，也依舊是一身英武的氣質。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前世電視裡的那個桂兵哥，如出一轍的氣勢。
齊思思的司令父親......
她是知道的。
並且無數次羨慕過。
如果她也有個當司令的父親，是不是桂兵哥就會主動選擇她，不需要她費盡心思，使出那麼多手段，在他面前小意討好......
「為什麼你要一直盯著思思不放？」
齊國強問出心底的困惑。
他真的很想知道。
當初韓桂兵是繆翠翠搶去了，齊家不缺女婿，何況韓桂兵本就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選，某種程度上，對這個變化齊國強是樂見其成的。
但是，繆翠翠一而再再而三的盯著他女兒下手，這就讓齊國強很惱了。
繆翠翠嘲諷地笑了一聲。
笑聲里滿是淒涼。
「我也想知道啊！」
「憑什麼她齊思思生來富貴，她想幹什麼都有人給她鋪路，連女婿人選都給選好了，她只要乖乖的接受這一切，當個萬千寵愛的小公主就可以了。」
「而我呢？」
「我從來都是被鄙夷的那個，在家裡不受重視，輕飄飄幾十塊聘禮就把我賣掉了。」
「說是婆婆，其實那個老虔婆壓根就是把我當丫鬟使喚，一點不順心就動輒打罵。」
「連我喜歡的桂兵哥，說要對我好，其實心裡還是惦記著齊思思，嫌棄我不夠漂亮，不夠體面，幫不上他的忙......」
「而齊思思呢？沒了桂兵哥，她得到了更好的趙星宇，我都聽說了，趙星宇每天給她打飯菜，還看到他背著她走路，懷孕了天天牽著她散步......」
「所以，憑什麼呢？」
「憑什麼！！！」
繆翠翠怒吼著，聲音嘶啞，臉色漲得通紅。
「你嫉妒她！」
齊國強下了結論。
他一直以為，閨女是因為韓桂兵被牽連到了。
原來不止......
「對啊，我就是嫉妒她，我想要的一切她都有了，她明明擁有那麼多了，還差點搶走我的桂兵哥，我就是討厭她！」
繆翠翠笑得猙獰。
沒有說出埋藏心底的秘密。
其實，真正搶走桂兵哥的人是她。
只不過——
她沒想到，這輩子沒嫁給韓桂兵的齊思思，過得更幸福了。
反觀自己，以為搶走桂兵哥就能過上好日子，卻過得還不如上輩子......
這些差距，讓她意難平。
「你心思歪了，所以你才覺得一切都是別人的錯，沒有往自己身上找。」
齊國強語氣很淡漠。
像繆翠翠這種情況，他不是沒看過。
軍區里，像繆翠翠這種情況的軍嫂也不在少數，一些落後地區重男輕女的現象依舊存在。
不同的是。
那些人心眼正，她們沒能出生在好的家庭，得到有愛的家人，她們依舊自力更生，努力打造好自己的小家，讓自己的骨架長出新的血肉，完成了蛻變和新生。
而繆翠翠只看得到別人擁有的好，卻從未想過靠自己努力，被嫉妒指引著，鑽了牛角尖，想要把別人也拉入地獄......
「我沒錯！！！」
繆翠翠大聲吼著。
「我才沒有錯，是老天爺不公平。」
「憑什麼我想要的都得不到，而齊思思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說到最後，繆翠翠痛哭失聲。
齊國強扯了扯嘴角。
眼中滿是嘲諷和憐憫。
「你說你想要思思擁有的一切，那你又做了什麼努力呢？」
「從一開始，你綁住韓桂兵的手段就是錯的，道走歪了，自然也沒能得到好果子。」
冥冥中，一切早有註定。
人還是要走正道。
繆翠翠啞然，張著嘴，說不出話。
她真的錯了嗎？
可是，憑什麼啊，她什麼都沒有。
而齊思思卻能活得那麼耀眼，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齊國強搖搖頭，沒再說話。
轉而問起別的。
「和你接頭的人，還能聯繫到嗎？」
這次來，不光是要過問她為什麼針對思思，還有關於間諜的問題。
「應該跑了吧。」
繆翠翠漫不經心地回答。
「那個人，挺精明的，只說了她要讓我幹的事，其他一概不提。」
「我問得多了，她就拿錢威脅我......」
繆翠翠本就是為了錢才會和對方接觸的，自然會識相。
「你都幫對方做過多少事？一一說來。」
齊國強試圖從中找出新的線索。
「就是幫忙聯繫了幾個人，想著拉攏她們，還有，往一處地方放信封。」繆翠翠不覺得能查到什麼。
她當時在鎮上試圖抓到對方把柄，想著能勒索一筆大的，結果對方謹慎得很，反過來把她抓了一遍，嚇得她不敢再起心思。
「信？」
「交到哪了？」
齊國強精神一振。
小胡交的報告上面可沒提到這一茬。
「送到食堂後牆的一個磚塊里。」
繆翠翠感覺出他語氣的不同，小心地回答。
「食堂？」
齊國強微微皺眉，食堂每天流動的人口很多，大幾百人，想要從中找到目標，可不容易。
「哪個食堂？」
「沒固定，有時候是一食堂，有時候是二食堂。」
繆翠翠的回答，讓齊國強陷入了沉思。
如果對方是固定一個食堂，那可能真不好找，畢竟很多人都是就近找食堂吃飯，大部分時候是固定的。
而對方故弄玄乎，在兩個食堂之間來回跑，這下就方便鎖定目標了。
「還有其他事沒交代嗎？」
齊國強順嘴問了一聲。
繆翠翠沉默了。
眼神閃爍不定。
她在猶豫......
「我還能出去嗎？」
許久後，她問了這一聲。
事實上，這輩子活成這副樣子，繆翠翠挺失望的，與其這樣卑微地活著，倒不如早點結束。
下輩子，如果能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搶桂兵哥了。
發財的路子那麼多，她只要記住一點信息，以後想過好日子那還不輕鬆。
比如，齊思思畫的衣服設計圖，她都記住了......
如果可以，她會趁著趙星宇的腿受傷的關頭趁虛而入，讓他忘掉齊思思，這樣她就能得到那個深情專一的好男人了。
想到這些，繆翠翠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等著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吧！」
齊國強沒有透露太多。
關於繆翠翠的判決，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
況且，有很多事還沒查出來。
「這樣啊......」
繆翠翠的態度半點兒很平靜。
「那我交代。」
「間諜給我的那些錢，有一半都給了韓桂兵，他拿去賄賂上級領導了。他想要升職，想出個好任務，不甘心被趙星宇比下去。」
「我們送了不少禮物給那個夫人，她一開始什麼都沒給辦，後面送得多，就開始提攜韓桂兵了......」
既然自己跑不掉，那桂兵哥你也別想跑。
這輩子是夫妻，那就要有難同當。
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他知道這些錢的來源嗎？」
齊國強內心很複雜。
到底是自己曾經看好的人選，沒想到內里卻是如此不堪大用。
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光。
「他呀......」
「我沒說，但我想，他應該知道這些錢來路不正的。」
繆翠翠用一種縹緲的語氣回憶著。
誰能賣點包子，短短半個月時間，就掙到大幾百塊呢？
韓桂兵自己也是拿工資津貼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物價的。
只不過......有利可圖，所以他默契地沒問。
「你不是很愛他嗎？」
齊國強再次發問。
當初為了能夠嫁給韓桂兵，不惜犧牲名聲和清白，如今卻拉著他一起下水。
「愛？」
繆翠翠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
接著她笑了。
笑得很嘲諷。
「我也不知道我愛不愛他......」
如果愛，那該是愛他將來能帶給自己的榮耀和富貴生活吧。
真正嫁給他後，才發現......
那個男人，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廢物罷了。
「他沒什麼值得愛的。像我這種人，也不懂什麼是愛。」
「嫁給他，只不過是想過上好日子，誰知道他那麼廢物......」
繆翠翠滿懷怨恨地念叨起婚後的各種不幸。
婆婆的控制欲，動輒打罵。
男人無聲的指責，抱怨不滿，家庭的艱難。
......
齊國強沒有再聽下去。
他對繆翠翠的個人生活並不感興趣。
這也不是他此次的目標。
輕輕把門帶上，重新上鎖。
帶著小胡離開。
「司令，我怎麼覺得，她好像這裡......有點問題。」小胡指了指額頭的方向。
齊國強本來沒留意，聽了小胡的話，再一細想。
好像是有點不正常。
「回頭讓精神科的醫生過來給她檢查一下。」
「必要的話，做個深度催眠，看她有沒有隱瞞什麼，或者被催眠過。」
像這種催眠的手段，早些年就有了。
只不過這次的事件影響不大，加上繆翠翠接觸間諜的時間不長，所以齊國強最開始沒想到。
現在想來，繆翠翠精神是有些混亂，思維特別跳脫，極有可能被催眠過。
「是！」
小胡應聲，鄭重地行了個禮。
不愧是齊副司令，能夠想到這方面，真厲害！
之後去了辦公室，正好大家組織要開會。
內容自然是關於除夕夜的這場事故。
齊國強拎著報告，加上自己得來的信息，互相交流，討論後續追查的方針。
還提到了對受傷戰士的慰問和安排。
這是當前最首要的任務。
話題比較沉重。
雖然沒有人死亡，但有幾個戰士受傷的位置比較嚴重，註定要離開部隊。
對於一個軍人，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身為前輩，他們當年也是在槍林彈雨里走過來的，很能理解這種心情。
......
開完會議出來，已經接近黃昏。
齊國強匆匆趕回家。
該告訴閨女調查結果了。
在家等了一天，也不知道思思著急了沒。
這個繆翠翠，老是盯著思思不放，現在被關起來，閨女也能放心了。
老齊一路大步流星地走回家，卻得知閨女不在家的噩耗。
「她怎麼又去醫院了？」
齊母一聽語氣不對，頓時不樂意了，反駁道：「你這話說的，星宇一個人在醫院，她過去陪著怎麼了？」
之前小兩口都有事情要做，時不時分開，現在星宇要養傷，思思正好清閒著，能夠多相處，也是一件好事。
「沒......」
老齊無言以對。
情理上是沒錯。
但是老父親巴巴地跑回家，想告訴閨女消息，結果跑了個空，這種失落，誰能理解？
一聲嘆息。
有了男人，忘了老爹。
他的貼心小棉襖，終究是成了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