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卯時起身,朝夕二人未用早膳便入了宮。
宮內君不羨帶著文武百官正等著,朝夕換了一襲紅色的裙衫,到了崇政殿議事廳。
廳門之外除了百官,還有巴陵城內的諸位老氏族,這些氏族或是從前分封的有功之臣,要麼便是從宗室脫離出去的分支,雖然手中沒有實權,可蜀國兩百多年下來,這些氏族早就根深蒂固盤踞在巴陵之中,朝夕不得不重視起來。
「宣他們進來吧……」
一聲令下,王興走到門口高聲一唱,頓時,朝官和氏族們齊齊湧入了議事廳之中,跟著進來的,還有一眾老氏族的家主們。
「拜見公主殿下。」
群臣見禮,朝夕點點頭道了句免禮,將一摞摺子放在了桌案邊,抬了抬下頜,示意王興分發下去。
王興捧著一摞摺子,恭敬的分發到了每個人手中,朝夕沉默的坐在御座之上,看似低著頭,眼風卻在注意底下的動靜,只看群臣們先是疑惑,待看到了摺子裡面的內容之後眉頭便是一皺,而後面露兩分詫異,面面相覷幾瞬面色作難,又幾瞬,底下生出了切切的私語聲,朝臣們議論了一會兒,眼見朝夕不語,終有人忍不住站了出來。
「啟稟公主殿下,這次的水患如此嚴重,倘若不治河道是不行的。」
「是啊公主殿下,死了這麼多人,還生出了民亂,如今天下大勢如此,容不得蜀國自亂,當下,安撫民心為要,第二便是整修河道,不能讓災情延續。」
「正是這個道理,丞相不是會治理河道嗎?此事全憑丞相大人了。」
「去年便是丞相大人南下治河,頗有成效,今次,自然也有勞丞相大人了。」
朝夕一眼掃過去,說話的皆是朝中老臣,這些人浸淫朝堂多年,最知道上位者想聽什麼,這個攤子扔給君不羨倒也沒什麼,畢竟去年的確是他南下治河。
朝夕面生滿意,點點頭,「丞相大人去年已經辛勞了幾個月,你們都不想著為他分憂嗎?」
朝夕語氣輕鬆,似乎只是隨意一提,然而治河工程量極大,且難度極高,接了這個燙手山芋又沒有完成任務,輕則被朝夕發落,重則還要牽累家族,在場的人可沒有誰自大的站出來主動要求,可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裡,態度還是要表明的。
「治河之事,只能能者居之,下官們沒這方面的能力,自然會在別的地方支應丞相大人。」
「是是是,下官們一定為丞相大人準備好補給供應……」
朝夕挑挑眉,「你們你們這樣說了,那看看吧……」
揚了揚下頜,朝夕示意王興去分發御案旁的另外一摞摺子,王興點點頭,忙拿著摺子走到堂中,底下的官員們一愣,完全沒想到還有另外的摺子讓他們看。
眾人心生猶疑,然而等摺子到了手中,眾人幾乎都是面色一變。
群臣們的心沉到了深淵裡,剛才朝夕給他們看的只是這一次災情的嚴重程度,眼看著災情都如此嚴重了,群臣們再如何也只能說著河道必須治理,這話都說出來了,這會兒再說暫緩治理河道便來不及了,很明顯,這是朝夕的策略。
眾人面色一片作難,口裡心裡也是啞巴吃黃連一般,再一看,御座上的朝夕正在等著他們答話,朝夕還不至雙十年華,可誰也沒忘記她是蜀國的王世女,更不會忘記她當初是如何廢了段氏的謀逆,連朱氏和楊氏都能為她驅使,其他人哪裡敢說個不字?
「公主殿下,蜀國到了危難之際,下官等必定挺身而出,只是……只是治理河道外加上北邊的戰事,便是下官們獻出全部的身家也是不夠的,何況,下官們還有一家老小需得養活照料……公主殿下,下官們可盡力籌集一部分,可全部……」
說話的是襄陽伯,是從前宗室分出去的一個旁支,因為如此,他在一眾老氏族之間很有幾分分量,他此言已經算是肺腑之言,可說完朝夕聞言竟然面無所動。
襄陽伯眉頭微皺,面色更作難了兩分,朝夕初掌朝堂不算久,底下人還摸不透她的脾性,更不知道憑她的性子能做出什麼事來,然而她為政勤懇,雖然年輕,處理朝堂政事之能卻遠在鳳欽之上,一來二去,反生了更多的敬畏之心。
「公主殿下,下官們當真……」
搖了搖頭,朝夕話沒說,只是先搖了搖頭,而後嘆了口氣,「我知你們的意思,然而我想著,這另外的糧款又如何得來?剛才你們也說到了天下大勢,這天下大勢如此,齊國將滅,鎬京都搖搖欲墜,蜀國接下來又當如何立足在這亂世?」
說完,朝夕一臉沉痛的站起身來,「此事,諸位下去想一想,明日再來回答。」
話落,朝夕大步而出,只留下一群心中惴惴的朝臣。
大家一起看向一旁的君不羨,便見君不羨苦著一張臉,也是滿面的愁苦之色,眾人心底咯噔一下,莫不是北邊的戰事出了事,還是說,蜀國的國庫完全空了?
出了議事廳朝夕面上的暗沉才緩緩退了去,她徑直走向西後殿,推開門便見商玦在看那副巨大的薄如蟬翼的疆域圖,聽到聲音,商玦轉過身來,「如何?」
朝夕嘆了口氣,「這些老臣雖說有些小心思,卻也是忠心耿耿的,要說服他們太難了,只得先用些策略方才可以施行。」
商玦走過去,擁住她,抬手撫了撫她背脊,「你辛苦了,來,看看這個。」
商玦拉著她走了兩步,拿起一封軍報,「這是剛送來的。」
朝夕眼底微亮,這個時候傳來的消息一定都是好消息,這般想著,朝夕打開軍報一看,這一看,她忍不住唇角上揚,「趙弋一定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