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這麼說?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到底年輕人,他的兄長們又都忙著去開疆拓土,將來是要做開國太祖的,一個個忙的不亦樂乎。他又豈能不急?」
含元殿內,黛玉將對太子李鑾的擔憂說了出來,賈薔聽聞後,略微揚了揚眉尖後,風輕雲淡的笑道。
這種作答,黛玉顯然很不滿意,道:「他如此咄咄逼人,根本沒給蘭哥兒留選擇的餘地。可見,他壓根兒沒顧念一點親情。」
賈薔聞言,抄手將黛玉抱在膝上,看著她眼眸中的擔憂,笑道:「且安心,沒有人是生而知之的聖人,都是要經過教化,以及諸多難事磨礪出來的成熟心性。
眼下太子是急躁了些,也是因其本身負有鋪設鐵路,建火車的差事,急需海量的鋼鐵,所以在得知賈蘭是通冶煉的官員後,才急急來招攬。
你應該感到欣慰,你一開口,他就不再糾纏。有這份知進退的道行,可見還是清醒的。」
黛玉聞言,眼中的擔憂稍減,看著賈薔道:「你做的太好了,出眾到別人都拿你來當聖作神,皇兒們都有莫大的壓力,太子尤甚。將來,他要有做的不是的地方,你要多容他幾回……」
賈薔笑著捏了捏黛玉的臉,聲音不掩寵溺道:「只要你能長命百歲,朕就一直容著他,毫無道理可言!」
即便已經成為夫妻二十多年,然而此刻黛玉卻覺著,她所聞之言,是世上最美最動人的情話,將她一顆心暖的快要融化!
她自然不明白如今賈薔的心思早已磨鍊的當得起老謀深算四個字,已經看透李鑾雖有急躁之氣,但論修身,絕對當得起俊傑二字。且心性也相對成熟,並無明顯破綻短處,所以基本上不可能出現致命過錯。
一個太子,要思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前世賈薔曾迷惑過,那麼多雄才大略的天子,為何他們的太子都如此不堪?
康麻子一生玄奇,論帝王之路,絕對排在諸多帝王的上游。
可他親手教養出來的太子,在後人眼裡卻如同沙皮狗一樣。
然而到了賈薔這個位置,才理解身於太子之位上,要承擔何等巨大的壓力!
用殫精竭慮、如履薄冰都難以形容……
當然,因為賈薔的不規矩,廢了奪嫡養龍蠱的做法,李鑾在這方面的壓力或許沒那麼大。
但是,諸皇子分封海外,可以去打下無盡江山,成為一國太祖……
西方之土,連賈薔都每每稱讚,不亞於大燕,甚至猶有過之,李鑾坐擁偌大一個無敵帝國,若是沒甚功績,他驕傲的心如何過得去?
李鑾或許已經認命,他和他的兄弟手足們比不得他們的父皇,畢竟自太古至今,也沒幾個能趕得上的。
但李鑾絕不能允許,他的手足們白手起家,還能做出比他更廣博的功業來!
這不是嫉妒,而是驕傲。
懷著如此繁雜的各種心思,太子能當個正常人就不錯了。
至於對賈家無情……
那算得上過錯麼?
「你若擔心賈家的將來,待日後咱們去外面逍遙自在時,順手稍待上就是。」
賈薔撫著懷中嬌柔的身子,愛不釋手的說道。
黛玉氣息微喘,如玉般的雙手伏在賈薔肩頭,如今她早已沒了早年的青澀,一身少婦風韻千嬌百媚,偏性子不失過往之至真至淨,和賈薔的夫妻之情也日日深厚……
聽聞賈薔之言後,黛玉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道:「去外面逍遙?皇上是想離開大燕?」
賈薔笑了笑,道:「朕不離開,即便傳位於太子,他也只能做一輩子的太子。無論是君臣百姓,都只會知朕一人。而太子,也會日夜戰戰兢兢,頭上如頂著一座泰山,活的壓抑痛苦。說不得,父子都要成仇,又是何苦?再過些年,各項規則進一步穩定完善後,咱們就離了大燕。
朕勞心勞力的小半生,為了蒼生社稷,為了黎庶國運,當算得上一位好天子,一位,合格的華夏子孫。朕對得起天地良心,也對得起自身血脈了。所以後半生想偷個懶,和你一道攜手走過南水北山,東麓西嶺,去細細的品味四季春秋,和滄山泱水……」
「別說了!今兒身子不適,皇上來日,再說!!」
「林妹妹,真是愈發知情趣了……」
「呸!」
……
翌日清晨。
春藕齋。
將要入夏,晨起時湖面吹拂的早風已少了許多寒氣。
賈薔赤著上身站立於窗前,很是受用這股清新。
「皇上,雖這屋外涼風甚美,也要仔細著涼呀。」
一個形容溫柔眸光可親,身子豐潤的婦人自榻上而下,尋起賈薔的中衣,上前服侍他穿上。
賈薔隨意披上後,目光卻往下面瞟了眼。
時刻關注著他的美婦自然不會錯過,且夫妻多年,早已明悟這是何意。
俏臉上登時飛紅,羞嗔道:「皇上,保重龍體呢!昨晚才……」
賈薔揚眉壞笑道:「朕的龍體如何?你們昨晚不清楚,嗯?二姑姑!」
迎春聞言,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豐潤的胸前顫了顫,這晴天白日的,何苦說這些……虎狼之言?
不過,迎春和平兒、香菱等一般,最不會逆賈薔意了,終究跪了下去,埋首於前……
半個時辰後,賈薔一身穿戴齊整,看著不自然揉著腮的迎春和惜春,笑道:「先生尋朕,必有要事。若回來的早,中午與你們一同用膳。」
惜春嬌小些,看著賈薔抿嘴笑道:「皇上自去忙正經事要緊,我們姊妹約好了,中午進皇城去見見大姐姐。」
賈薔聞言眼睛一亮,不過見迎春、惜春都嗔目瞪來時,呵呵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朕先去了……」
說罷,轉身離去。
等他走後,姊妹二人對視一眼,俏臉都有些泛紅,不過也已平常……
「就知道,他不忘將大姐和我們姊妹擺在一起!」
惜春氣鼓鼓道。
「哎呀!」
迎春吃不住,啐道:「渾說甚麼?大姐……大姐怎會依他?」
惜春撇嘴道:「他便從不用強,又有幾個能抵得住他這個人?大姐那般知禮的,和他聊了幾回天,就被得手了。如今不過礙於顏面,不肯住進西苑罷。」
迎春著實溫婉賢德,竟替賈薔開解道:「好了,便是所有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來人,還大都為至親或幼時舊友主僕。以聖上的功業和年歲,便是後宮破百人千人,又有何難?天下也不會有人說甚麼。可這麼些年來,一直是咱們這些。如此德行,已算聖君了!」
……
「甚麼?怎麼可能?!」
德行聖君賈薔看著林如海,一腦門子問號,不敢置信道:「先生,朕何來的私生子?還從海外而來?!」
林如海也是有些無語,看著賈薔道:「那個孩子老臣見了,除了金髮碧眼外,模樣與陛下幾乎一模一樣,比諸皇子都像。且他所道生於西曆之日,正是元武五年,距離陛下南巡馬六甲,一戰覆盡西夷二十萬大軍,相差一年。那孩子說,他的母親原是若昂五世的王后,因生下了他……對了,他說他小時候頭髮還不是金髮,完全是一個東方人的模樣,王后就被若昂五世囚禁了起來,他則是放養長大。
後來他雖然也變成了金髮碧眼,但模樣卻仍然和葡里亞王室大為不同,處境並未好轉,王后也一直被囚禁著。
去年十二歲時,偷渡了塔霍河,游到了圈禁王后的城堡,終於得見了母親,才得聞他真正的身世。他便成了一個流浪兒,偷上了一條前往東方的商船,一直到宋藩開普敦時才被發現,就要被丟下海,因其相貌酷似陛下,為駐宋藩海師主帥丁超無意中看見,問清緣由後急送回京。
因茲事體大,所以先送到老臣府中……
陛下,當年您南下馬六甲,難道真的……」
賈薔怔在那半晌,此刻聞言,臉上難掩一抹尷尬,好在林如海化解了他的難堪:「以皇上之絕世風姿,使得蠻夷之後捨身倒也不算甚麼。且正因她的通風報信,才使得大燕提前洞察了西夷聯軍的動向,讓大燕得以先發制人,取得那一場驚世大戰的勝利。所以,對內對外,都能有個交代。」
當然,林如海很清楚,當初賈薔南下,原就是抱著決戰的心態去的,根本不需要葡里亞王后通風報信。
而所謂的通風報信,只是為了取得道義上的制高點。
畢竟雙方剛剛結盟罷,議定和平共處,互通有無,簽下了契書。
結果大燕反手把人通通干翻……
儘管西夷們其實也是存下了這個心思,甚至在馬六甲收買了齊家老二齊萬海做內應和眼線,只是比賈薔出手慢了一步,就那麼一步……
但,先出手的,終究會被詆毀。會被許多人,甚至是大燕的「正直」之人唾棄。
而對外宣揚的有西夷「通風報信」,也未必會被人信。
可如今有了這麼一個混血皇子,那就不同了,鐵打的人證有了……
莫要小瞧一個天子的威望,賈薔敢以雷霆之威,同時整治朝廷吏治和軍中風紀,官帽子摘的簡直慘絕人寰,卻不怕出現大的動盪和反噬,所憑者何?
不過是二十年來仰望天下,所生出的崇高威望。
所以林如海才不得不親自出面,替他將一樁醜聞,變成千古美談。
為了這個天家女婿,林如海也算是快熬幹了心神……
賈薔自也知此,訕笑了幾聲後,摸了摸鼻樑,道:「先生說的是,當年也是……罷了,往事已矣,朕也未想到會如此。還是,先見見那個孩子罷。對了,他叫甚麼名字?」
「他說,他叫約瑟夫,約瑟夫·李。」
「很好,如若是真的,那他的哥哥們會喜歡他的。他們終會一併前往歐羅巴大陸,為他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