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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九五:終章(新年快樂)

2024-08-14 17:26:29 作者: 屋外風吹涼
  「《萬國公約》?」

  賈薔愕然的看著於萬洲,道:「聽這名號,愛卿,你準備了不少時日了罷?」

  許是因為最後一朝,於萬洲倒也灑脫,笑道:「皇上,近三年來,臣有三成的功夫,在這紙《萬國公約》上。閱讀М畢竟,臣得幸,能在乞骸骨前,親眼目睹大燕皇子開萬疆為國!但天道從來福禍相倚,若不早早定下社稷之計,將來難免骨如相殘。」

  六皇子李釗聽不下去了,皺眉道:「於大人,孤王越聽越聽不下去了。父皇對你何等倚重,你又是何等居心,怎敢離間天家骨肉?」

  「老六!」

  於萬洲面色淡淡,仍帶微笑,賈薔卻皺眉喝了聲,道:「哪那麼些廢話?」

  見李釗面色一僵,隱隱泛白,賈薔又笑罵道:「論治政之能,天家又怎麼能和於愛卿還有你外公這些當世奇才相比?天家要做的事,就是用好這些人,尊重他們,但又不被他們所左右,即為明君。不要瞎吵吵,暴戾之心,駕馭不好一個王朝。於愛卿所言顯然不是說你們弟兄,而是三五代,乃至三五十代之後,子孫後代間,哪裡還有甚麼親情在?」

  李釗聞言不敢多言,他身旁的李鋒苦笑道:「父皇,就是傳一百代下去,也都是一個祖宗!且各家封國將來七成往上都是漢家子弟,同文同種的,得多缺心眼兒才會相互廝殺?況且天下這樣大,還不知幾百輩子才能開墾完。」

  李鋈都附和道:「漢洲之廣闊肥沃,便是將整個大燕八億丁口都丟過去也填不滿。父皇,於大人這說法,沒甚由頭。」

  李鍇亦點頭道:「秦洲同樣肥沃富饒,不比本土差多少。最重要的是,以本土之強大,至少三百年內,諸封國不可能趕的上,尤其鐵路大興之後,舉世無敵!」

  於萬洲呵呵笑道:「那麼,就當這紙《萬國公約》,是為三百年後準備的便是。老夫想來,與其將難事留於後世,不若今日一併解決了。其實,也不過點點頭之事。」

  李錚攔下其他皇子,拱手道:「於相,所謂契書,說破了天,也就三五條要緊處就了不得了。商契在於收成分割,國契在於疆界劃定。您這《萬國公約》有幾條要緊的,且先說來聽聽。果真在理,孤等也絕不會拂了於相的明智遠見。」

  於萬洲深深看了李錚一眼,其實在賈薔近百皇子中,不乏智者、賢者、勇者,但真正能入於萬洲眼的,或者說,最能入他眼的,就是這位皇長子,李錚!

  論心性,論才智,論武略,都是年輕一輩中最拔尖兒的,尤其是這份心性,實在難得。

  可惜,非嫡出……

  頓了頓,將繁雜心思略去,於萬洲道:「殿下所言極是,籠統起來,的確就幾條,且容老臣略略道來。」

  李錚笑道:「雖然孤等惦記著和父皇、母后團圓,卻也不趕這一時,於相大可慢慢道來。」

  於萬洲微微一笑後,直言道:「這《萬國公約》,其一,便是萬國共教化!只一大燕本土,山東與河南不同音,兩廣與兩湖不同音,各族之間,又不同文,更何況相隔十萬里之遙的萬國之間?若放任不理,則用不了百年,雖同為漢家子孫,相見難相言。故而,萬國當同文、同史、同禮、同言、同祖!」

  賈薔坐於高台上,心中不由為此老臣之言激賞。

  此「五同」若能貫徹下去,則萬國實為一國!

  李錚自無不可,道:「原也未曾想過,開國後便成了異族。」


  於萬洲見無人反對,心中巨石落下大半,微笑道:「其二,萬國之間,實為兄弟之邦。可分強弱,但不該分高低。強者不可倚強而凌弱,不可垂涎他國之利。違者,天下共討之!」

  「理應如此。」

  李錚頷首道,余者亦紛紛點頭。

  都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之人,他們不可能認識不到,別說百十代,就是三五代後,兄弟之邦的情分還有幾分?

  未免日後不肖子孫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糊塗事,早早立下法約也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有用沒用……

  於萬洲最後笑道:「如今諸位殿下與大燕,實則已是國與國的干係,所以沒有自主勤王一說。但是,若有國主遭難,可傳書兄弟之邦,借精兵強將前來平叛。」

  李錚忽然笑了起來,道:「於相,你雖說了三條,實則只為了第一條罷?只要萬國共教化,則必將永宗大燕。不枉父皇如此厚愛於你老,單此一條,先生便當得無雙國士之稱。可敬,可佩!」

  於萬洲哈哈笑道:「殿下言重了,不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皇上待臣之厚恩,千古未曾見矣。老臣所為能為者,尚不能報君恩之萬一。不過,第二條第三條,也是為了諸皇子封國所謀。果真能將《萬國公約》貫徹下去,李燕皇族血脈,必將萬代不衰!」

  此言落罷,賈薔與李鑾並李錚等皇子道:「代朕謝賢臣。」

  李鑾等聞言,齊齊與於萬洲躬身一禮道:「謝賢相之謀!」

  於萬洲忙避開此禮,卻被諸皇子們笑著圍起,從四面八方拜下。

  不僅如此,連滿朝文武都笑吟吟的跟上,齊齊躬身禮下,山呼道:「謝賢相社稷之謀!」

  何謂禮絕百僚之貴?

  莫過如此罷!

  千古以來,或有權勢超過於萬洲者,但論人臣之尊榮,可謂當之無愧的第一!

  賈薔自龍椅上起身,目光在李錚等皇子面上掃過,淡淡笑道:「沒甚異議了?」

  李錚等笑道:「並無異議。」

  老實說,這個所謂的《萬國公約》,雖然目前只知道三條,但已經比他們料想的要好的太多……

  諸國要發展開拓,絕離不開本土的支持,尤其是人口。

  又有賈薔在,這個時候,其實不管於萬洲開出甚麼樣苛刻的條件,李錚等都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本。

  但是於萬洲提出的三條,其實所重的只一條,對諸封國而言,至少目前而言,幾無足輕重。

  所以,對李錚等皇子來說,這一次歸來所背的包袱,已經去了大半……

  「好,既然連此事都了了,那就如此罷。」

  賈薔笑著說完,聲量忽地提高,朗聲道:「諸卿,朕本布衣,逢黨爭亂國之時,得先生所重,以未及弱冠之身,甘為暴虐之刀,以平亂世。誅不臣,伐可汗,濟災禍,開海疆。時為暴虐所迫,退無可退,才坐上了今日之大位。天下與我何加焉?是宮室之美,妻妾之奉耶?

  在位三十四載,俯仰無愧天地,褒貶且隨春秋!

  諸卿,君臣之義到此為止。今後無論廟堂之高,江湖之遠,不必再見。」

  「皇上!」


  「皇上!!」

  「皇上啊!!!」

  百官聞言無不大驚,紛紛失聲痛呼,更有甚者,以頭搶地幾不欲生。

  或有造作者,但絕大多數,其悲其痛,皆出自肺腑之深。

  「李鑾!」

  「兒臣在!」

  「今日起,你要扛起大燕的江山社稷!」

  「父皇,不是七日後才……」

  李鑾聽明白賈薔之意後,大為驚動,慌忙說道。

  賈薔哈哈笑道:「果真等到那會兒,還不知要出多大的動靜。大可不必如此,當年朕登基時,就悄摸進行的。人頭都沒落幾顆,就改朝換代了。如今退位,又何必鬧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動靜?好了,你是新君,朝廷的事,就交給你了。錚兒……」

  「兒臣在!」

  李錚躬身應道。

  賈薔道:「你們這些年長的皇子,去西山行宮,帶上年幼的皇子和諸皇孫,直接前往西城車站,朕的專列還停在那。你們先行一步,朕和你們母后、母妃,隨後就到,今晚就出發。逛遍大燕北山南水後,就開始西巡了!」

  「遵旨!!」

  諸皇子們神情振奮,一個個咧嘴大笑著應下後,先一步離去。

  「父皇!」

  「皇上!!」

  李鑾和文武百官們仍為賈薔的決定而震驚慌亂,一時間紛紛想要挽留。

  豈能如此兒戲?

  可是,賈薔又怎會再羈絆下去?

  「諸卿,朕今年已經五十有五了,是將要花甲的老人。大半輩子,都為了社稷黎庶謀福祉。朕不興土木宮殿,未曾選秀天下,雖好珍饈美味,卻也未曾花過國孥分毫。朕為了這江山,耗盡心思。餘生已不多,朕也不願學秦皇漢武,去煉勞什子金丹,學亂七八糟的佛道。諸卿,且隨朕去罷。」

  賈薔溫和的與一片兵荒馬亂的文武百官們說道。

  於萬洲忽道:「皇上,不知林相和韓相二人,何去何從?」

  賈薔呵呵一笑道:「不愧是朕的於愛卿,先生和韓卿二人,要和朕一道去逛逛。哪處沒了哪處燒了,骨灰灑遍大燕的山山水水,與朕的打算一般。」

  於萬洲躬身道:「臣厚顏乞求,與皇上同行。」

  賈薔想了想,道:「也罷,那就一併走罷!留下來,他們未必能伸展得開手腳。」

  於萬洲直起身來笑道:「皇上聖明!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

  ……

  含元殿。

  賈薔到來時,箱籠正如流水一般往外搬去。

  鳳姐兒、探春等指揮著一應宮人們忙碌著。

  黛玉、子瑜、寶釵、寶琴等,則站於白玉月台上,目光留戀的看著這一切……

  見到賈薔近前,黛玉溫聲笑道:「可還回來不回?」

  賈薔笑著看了看諸后妃,頷首道:「必是要回來的,一二十年後,咱們逛遍了,頑累了,想家了,就回來。可好?」

  「好。」


  黛玉抿嘴淺笑,頷首應道。

  賈薔挽起她的手,道:「那就出發,從今而後,朕再不問國事,只陪你們,覽蒼山觀秋水,賞盡世間風月。另外,朕在唐藩博城,新鑄了一座大觀園。一路行進過去,正好落腳歇歇。」

  黛玉等聞言一個個眼睛登時明亮了,看向賈薔道:「果真?可是一模一樣的?」

  賈薔呵呵保證道:「連磚石,都無二樣。」

  黛玉與寶釵等相視稍許後,都笑了起來。

  雖半生已過,可如今回憶起,仍難忘當年豆蔻年少時……

  「走罷!」

  「嗯!」

  ……

  五十年後……

  神京西城,居德坊。

  皇家別院內。

  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的甬路尤在。

  上面小小三間房舍,一明兩暗,裡面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杌椅案仍新。

  從裡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

  後院牆下,忽開一隙,得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牆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千百株鳳尾竹,還是森森幽幽……

  屋內,一滿頭白髮,但身形依舊挺直的老人,左手拄著一根竹杖,右手輕輕的在為月牙窗前一位玉雕的姑娘擦拭著不存在的落塵。

  老人身旁站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小姑娘,看著眼前嘴角噙笑,就燭讀書的玉像,悄聲問道:「老祖宗,您說人死後去了天上,一定是過好日子去的,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是真的嗎?」

  老人聞言,布滿斑痕的手輕輕一頓,隨即又繼續擦拭,並微笑道:「當然是真的。」

  小姑娘不解道:「這是為甚麼呢?」

  她可是知道,好些人都怕極了死,根本不許她提,還教訓她……

  老人聞言笑了笑,老邁渾濁的目光落在雕像上,良久之後方緩緩道:「若非那裡是極好的去處,那為何,她們去了後,就再也不肯回來呢……」

  ……

  PS:回頭,還有個感言,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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