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灃忙碌是常態,只是接下來的日子裡,姜津津每天也是早出晚歸。真正每天都在家宅著的人反而是處於叛逆期的周衍。自從那天晚上在酒吧喝酒被周明灃抓包後,周衍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實起來,別的學生要麼沉迷補課學習,要麼呼朋引伴好不快樂,他一天二十四小時裡,除了一日三餐吃飯以外,都是宅在自己的房間裡,仿佛神秘的修仙人士。
開店初期,事情特別多,有時候周明灃晚上下班回來了,姜津津還沒回來。
其實,姜津津也沒有整天恐慌可能會跟周明灃發生關係這件事。
倒不是說她已經完全接受妻子這個身份了,而是,她根本沒有心思,也沒有精力,晚上躺在床上,已經累成了一條鹹魚,誰都別想讓她動一下,巧合的是,周明灃似乎也一樣,他這段時間最早的一次都是晚上九點半到家,到家後洗漱上床已經十點多……躺在一個三十九歲的男人身旁,姜津津的心理活動從緊張、排斥到了如今能安寧入睡。
三十九歲好啊。
如果周明灃今年十九歲,或者二十出頭,她絕對不會這麼淡定。
姜津津不知道的是,當她為了便利店進貨簽合同、拿營業執照,忙得連卡里的三百六十萬怎麼花都沒時間安排時,有一個人卻為了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個人就是雲馨。
距離在酒吧被抓包這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雲馨每天晚上都睡不好,還好已經放了暑假,第二天不需要上課,否則以她如今日夜顛倒的作息,一準扛不過來。雲馨還很年輕,今年也不過十六出頭,她的所思所想,也很受這個年齡的限制,姜津津已經將那天晚上的事情拋到腦後,她卻每天都在復盤跟姜津津的對話,越想就越後悔。
她怎麼就一時頭腦發熱跟周衍後媽說了那些話啊。
不過之所以會後悔,並不是因為覺得冒犯到了周衍後媽,而是擔心周衍後媽會記恨周衍,甚至將這件事說給周叔叔聽,那周衍的情況豈不是會更糟糕更可憐!
糾結難受了一個星期後,雲馨覺得——不能坐以待斃。
至少這件事情得讓周衍知道,讓他提防準備後媽可能會有後手。
但問題又來了,她如果將那天晚上的事情以及說的話,都讓周衍知道,周衍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責備她多管閒事?
一大清早,趁著父母都不在家,雲馨約了嚴正飛來家裡吃飯。
嚴正飛打扮得格外騷包,還特意往頭髮上抹了髮蠟,一見到雲馨,臉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怎麼回事啊突然讓我來你家吃飯,你沒叫衍哥?」
雲馨眼眸低垂,「沒叫他。」
嚴正飛咧開嘴笑了,「怪不習慣的。」
「正飛,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周衍後媽送我回來嗎?」雲馨見四下無人,這才咬咬牙說道,「這一個星期了,我天天晚上睡不著。」
「?」嚴正飛也注意到了雲馨的氣色不是很好,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怎麼,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心裡也疑惑,那天晚上能發生什麼事呢。
難道周衍後媽,還能欺負雲馨?
雲馨眼眶微紅,實在是又著急又委屈。她不明白,她不過就是那麼一說,周衍後媽如果不想答應就算了,又何必說那種話嚇她,暗示她車裡有錄音裝備,她說的那些話可能都會被周叔叔聽到?
人的記憶都是自私的,會美化自己,有意無意地醜化他人。
雲馨下意識地,以一種對自己有利的方式將那天的事情講述出來,「周衍他後媽很生氣,發了不小的脾氣,我知道我說錯話了,可就只是一句話,真的只是一句,我嚇得不行,給她不停地道歉,可她跟我說周叔叔會知道……正飛,我真的沒想到我的一句無心之話,她會這樣計較。」
嚴正飛緊皺著眉頭,顯然也覺得這件事很棘手。
雲馨等待著他的回答。
「正飛……」
嚴正飛看了她一眼,語氣不贊同地說:「雲馨,這件事我覺得你是真的做錯了。你怎麼能跟她說那話。」
雲馨錯愕不已。
「雖然衍哥是我們很好的朋友,他如果需要我幫忙,我一定為他兩肋插刀義不容辭……」嚴正飛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他心裡是不認同雲馨的做法,「我也不想周衍的後媽懷小寶寶,可我們的想法是我們的,怎麼能跟她說,你難道不覺得,你跑到她面前跟她說這種事,非常唐突嗎?」
雲馨這會兒眼淚奪眶而出,「可是我已經說了啊,我那天真是喝多了。」
嚴正飛想了想,又說:「周叔叔有那麼多車,就算車上有錄音裝備,周叔叔也不會閒到每天都去檢查。這件事就過了吧,你別提了。」
雲馨卻有些不相信,「周衍後媽那天那麼生氣,她難道不會說給周叔叔聽嗎?」
「應該……不會吧。」嚴正飛說。
「你也不敢肯定,」雲馨垂頭喪氣地,「好了,你也沒辦法,我想通了,等下我就去跟她道歉,跟周叔叔道歉。」
說完後,她又淚眼朦朧地說,「我爸媽肯定會特別生氣。我好後悔啊。」
嚴正飛見不得她掉眼淚,也沒想太多,就說道:「你別去道歉了,這事我來處理,你放心睡你的覺!」
姜津津今天下午很忙,便利店就這兩天要開張了。她想著總要通知顧客爸爸們一聲,從前兩天開始她就投入了準備工作中,一邊讓周家的西點師烤一些小餅乾,一邊去買了精緻賀卡,想要給這別墅區的每一家住戶都送一份小禮物。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讓他們知道,這店要開張了就行。
雖然在群里宣布一聲也行,但她覺得親自去送一份小禮物,這樣會顯得更真誠。
無論是什麼人,都喜歡真誠的人不是嗎?
下午時分,姜津津霸占了客廳的一角,拿著鋼筆在賀卡上認真地寫著。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現在科技發達,她又已經大學畢業,平日裡跟人交流都是靠鍵盤打字,真正拿起筆寫字的時候少之又少,疏於鍛鍊練習,這寫了不過二三十張賀卡,手腕就開始酸了。
四處打量一眼,她將「請人代筆」這個念頭掐滅。
這會兒管家還有幾個阿姨都有自己的工作,她實在不好意思打攪。
也怪她將事情想得太容易了……明明可以手寫一張,然後別的用印表機打出來嘛!
她太想把這家店開起來、並且生意興隆了。
正當她一邊給自己鼓勁,一邊繼續埋頭寫字時,別墅大門開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抬起頭來,只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而這個人她恰好不陌生,是周衍的死黨嚴正飛。
她正好也想休息一下,便站起身來準備去廚房倒水喝,也就順便跟嚴正飛打了個招呼,「周衍這會兒不在家,好像出去有點事了,你找他就等一下吧。」
「嗯嗯。」嚴正飛胡亂點頭,目光不知道往哪擱,「我來之前跟他打了電話,他估計馬上就回。」
姜津津懶懶的點了個頭。
去廚房倒了杯水,沒想到出來的時候,嚴正飛還跟個柱子一樣在客廳里站著。
姜津津納悶,卻也沒心思跟他聊天,繼續坐下來寫賀卡。
嚴正飛膽子還是很大的,湊了過來,很自來熟的問:「阿姨,您這是在寫賀卡?」
「恩。」姜津津眼皮都沒抬一下。
嚴正飛壯著狗膽將她寫的賀卡內容看了個正著後,詫異地說:「阿姨,您要在這裡開店,還是便利店?」
「是啊。」
「所以您現在是給這裡的住戶寫賀卡?」嚴正飛難掩震驚。
他著實是沒想到周衍的後媽會開店,開的還是一家便利店……
這有必要嗎??
周叔叔又不是沒錢,何必這樣麻煩,真想做點什麼事,完全可以讓周叔叔給她一家公司開著玩兒啊。
姜津津都懶得回答了。
嚴正飛見她時不時就活動一下手腕,想起雲馨的事便脫口而出:「阿姨,要不我也幫您寫賀卡吧?」
他想過了,雲馨說的那些話周叔叔會不會知道,關鍵還是在於衍哥後媽。
後媽不說,周叔叔就不會知道。
但後媽會說嗎?
可能性不大,然而也不是沒有。
反正死馬當成活馬醫吧,他先討好一下後媽,後媽如果心情好了,說不定就不會跟雲馨還有衍哥一般計較了。
姜津津緩緩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看著嚴正飛。
書里可沒說嚴正飛是什麼樂於助人的好寶寶。
嚴正飛再接再厲:「您這店開起來了,我肯定捧場,還讓我朋友們都過來給您捧場!」
這話姜津津愛聽。
「你真的要幫我寫?」姜津津問。
嚴正飛迫不及待地誠懇點頭,「真的,我這手早就癢了,一天不寫個幾千字它難受!」
姜津津:「……」
好吧,既然小伙子這樣誠心誠意,那她也不好拒絕他。
雖然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她現在真的不想錯過一個解放雙手的機會。
……
周衍從外面趕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詭異的一幕。
他好朋友嚴正飛坐在他後媽旁邊,正在埋頭不知道寫些什麼。
他後媽還在一旁說:「這邊建議正楷呢。」
「笑臉如果能畫圓一點會更可愛憨厚呢。」
然後嚴正飛端正坐姿,平常仿佛椅子上有釘子、認真寫字不過三秒的他,乖乖地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周衍:「……??」
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