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
面對艾瑞絲的爆料，林克平靜出聲，平靜詢問。
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
實則他心裡已經生出了狐疑，在猜測艾瑞絲這麼講的原因是什麼。
畢竟艾瑞絲的特殊「異客」這個身份，是至高議會五位聖者共同認定的。
仙神文明天庭接受了這一點。
艾瑞絲也確實通過了一系列考驗，開啟了兩方宇宙的通道，應了諾斯特洛大幕寂滅前做出的預言。
現在，艾瑞絲突然來上一句，她不算「異客」，必然有原因。
而且這個原因很重要很重要！
艾瑞絲沒有賣關子，讓林克瞎猜，直接給出提示：「巫師文明可以有真靈來自其他文明甚至其他宇宙的『異客』，自然也會流失一些真靈去到其他文明甚至其他宇宙，成為其他文明與其他宇宙的『異客』。」
林克若有所悟，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本就是巫師文明的巫師，意外之下成了其他宇宙的『異客』，然後想辦法回到了巫師文明？」
「正是如此。」
艾瑞絲點了點頭，毫無顧忌地承認下來。
仿佛她承認的只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而不是仙神文明天庭與巫師文明至高議會都在竭力調查的大事。
又仿佛，從其他宇宙回到巫師文明宇宙是一件微不足道、基操勿六的事。
林克按下心裡湧起的荒謬感，接著試探問道：「所以，你的真靈真是第二束光里搭載之物？」
「不。」
對這一點，艾瑞絲予以否認，隨後說道，「第二束光里搭載的就是至高議會認定的『特殊廢墟世界』。當然，現在已經成了我的本命世界。
林克聞言，沉默了一陣，隨即直白說道：「我還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艾瑞絲笑了笑：「哪些地方？說吧，能回答你的，我今天都會回答，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兩束光，按我得到的信息，一束光里搭載著我的真靈，一束光里搭載著特殊廢墟世界，第二束光的『外殼』又被天庭和至高議會拿去束縛米歇爾天尊的命運，那麼，第一束光的『外殼』去哪了？用來做什麼了？」
面容平靜，語氣微沉，林克問出了心中所惑。
唔……或者說，林克對這個心中所惑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來找艾瑞絲確認的。
艾瑞絲深吸一口氣，迎著林克的灼灼視線，沉聲回道：「如你所想的那樣，搭載你真靈的那束光的『外殼』，用來束縛你的命運了。不過……」
「不過什麼？」
林克很是好奇這一點。
而且直覺認為這一點極為重要。
「不過出了點岔子。」
艾瑞絲的語氣變得有些古怪，似無奈，似忿怒，又似心酸與委屈。
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最後凸顯出來的，竟是孤獨與落寞。
「哪方面的岔子？」
林克將艾瑞絲的表現看在眼裡，卻顧不上給出關懷，先行追問正事。
做人要有邊界感。
他已經與茉莉結婚生女，便不能給其他女性朋友太過親密的關心。
如此，對他，對茉莉，對其他女性朋友，都是負責任的表現。
說實話，發生眼下這種情況，艾瑞絲心裡不是沒有失望，卻也僅僅只是失望。
然而遲到了就是遲到了。
朋友就是朋友。
沒有什麼好怨懟的，接受而已。
迅速調整好稍有波動的情緒，艾瑞絲說道：「巫師世界意志是個極其特殊的存在。別說在我們這方宇宙，就是放在諸多其他宇宙，也是獨一份的特殊存在。原因嘛，不只是融了五位聖者的意識與五個巫師流派的集體意識進去，還有一個極為特殊的地方。」
稍稍停頓了一下，艾瑞絲語氣無比鄭重說道：
「那就是，巫師文明的發源並不久遠，卻在短時間內發展到了頂峰，兼併了諸多文明，以及諸多文明的世界意志。人吃多了，會消化不良，世界意志也是如此。
巫師們為了幫助巫師世界意志儘快消化，便搞出了『異客』這種存在。
利用多重平行宇宙不總是處於平行狀態這一點，從其他文明甚至其他宇宙吸引特殊的真靈進來，化生『異客』，促進巫師文明的整體化與多樣化發展，以『硬體』的提升來促進『軟體』的進化。
在這個過程里，巫師世界意志一點點發展成了現在的特殊模樣。
三言兩語，一時半會兒，說不太清，總體就是如此。」
聽完艾瑞絲的長篇大論，林克沒有被繞暈，領會到艾瑞絲的言外之意，並且直接問了出來：「你的意思是，特殊模樣的巫師世界意志干預了『你』的安排？而且，祂是故意出手干預的？」
艾瑞絲不答反問：「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我是在什麼情況下出生的嗎？」
「記得。」
林克點頭回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在戰場上出生的，很多毛病都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
「這就是巫師世界意志幹的事。」
艾瑞絲漠然說道。
林克聞言，沉默了很久。
獲得的信息越多，心裡產生的疑惑也就越多。
林克覺得，他需要捋一捋。
如果他獲得的信息無誤且完整，有一些事可以予以確定，有一些問題順勢滋生。
祖天師所言，有兩束光從其他宇宙的時間長河源頭，路過仙神文明宇宙，穿梭至巫師文明宇宙。
首先，第一束光里搭載著林克.格蘭德的真靈，「外殼」也被拿來束縛林克.格蘭德的命運，推動他或主動或被動面臨如今的這種處境。
那麼問題來了，林克.格蘭德的前世明明是一個普通到極點的凡夫俗子，何至於得到這般待遇？
不僅搭「順風車」穿越宇宙，還得到區別對待？
其次，第二束光里搭載的是「特殊廢墟世界」。
這也側面解釋了一個林克兩次到達特殊廢墟世界後都無法理解的現象。
應該正處於一次波及整個世界範圍的大規模戰爭的人類，為何突然同時集體消失，只余戰爭的痕跡與智能機械？
原因極有可能是被第二束光選中，然後在科技無法抵禦的偉力作用下，化為飛灰。
就像前世一部電影裡，戴上鑲了五顆寶石的手套，一個響指讓宇宙一半生命消失那樣。
問題來了，兩束光到底是什麼時候抵達的巫師文明？
畢竟智械巫師的起源疑似來自於特殊廢墟世界，只不過升華到了特殊廢墟世界的科技水平仰望都無法仰望的高度。
而智械聖者在巫師文明與諸神文明那場曠世大戰之前，就已經登臨聖者之巔了。
從這一點考慮，兩束光必須是在智械巫師流派起源之前抵達的這方宇宙。
再根據在艾瑞絲.克拉克之前還有一位幾百年前生在北境的御獸巫師艾瑞絲.梅西亞這一點，是不是可以判定兩束光至少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醒」了過來，開始活躍？
或者，兩束光只是兩束光，而「艾瑞絲」就是「艾瑞絲」。
並不是兩束光在推動「艾瑞絲」的活躍，而是「艾瑞絲」在操控著兩束光。
畢竟，兩束光，一束搭載的是林克的真靈，一束搭載的是特殊廢墟世界。
這就是最後一項林克要捋清楚的事情。
最後，艾瑞絲的真靈，是如何回歸巫師文明宇宙的呢？
位格不夠，見識不足，林克捋了一會兒，沒能捋出什麼頭緒來。
反而心生更多問題。
緩緩閉上眼睛，林克用出許久沒用過的大腦封閉術版慧劍，斬斷雜思。
心思瞬間重歸清明，抓住核心的問題。
只要抓住核心，一切其他的問題其實都可以不是問題。
「為什麼是我？」
林克睜開眼睛，凝視著艾瑞絲的雙眼，沉聲詢問。
「什麼為什麼是你？」
艾瑞絲坦然反問，「為什麼帶你的真靈穿梭宇宙，來到巫師文明？為什麼幾百年前不嘗試讓你降生？為什麼要束縛住你的命運？」
「嗯。」
林克點了點頭，等待著艾瑞絲的答案。
「沒有為什麼。」
艾瑞絲輕聲說道，「發生的就是發生了，沒有為什麼。」
得到這麼一個答案，說實話，林克心裡不是一點預料都沒有。
有預料歸有預料，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個問題。
就算能接受，能不能愉悅接受，也是另外一件事了。
林克現在的情況就是可以接受，但不能愉悅接受。
「還有問題嗎？」
艾瑞絲這時又淺淺飲了一口黑糖鹿丸牛乳奶茶，柔聲問道。
「有。」
林克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艾瑞絲手中的奶茶。
想了想，林克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黑糖鹿丸牛乳奶茶喝了一口。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林克一直喝的都是綠茶與紅茶，挺久沒喝奶茶，有些無法適應這個甜度。
眉頭下意識皺了一下。
艾瑞絲敏銳發現這一點，體貼說道：「你如果不愛喝，可以不喝的。」
「以前還挺喜歡的。」
林克淡淡回了一句。
「只是以前？」
艾瑞絲似乎對這一點非常在意。
「只是以前。」
林克沉默了一下，沒有偽裝，沒有欺瞞。
「茉莉呢？她還喜歡嗎？」
艾瑞絲轉而又如此問道。
「還行吧，偶爾喝一喝。」
林克繼續如實回答。
艾瑞絲深吸一口氣，咧嘴笑了笑：「說正事吧，你還有哪些問題？」
迎著艾瑞絲有些複雜的目光，林克面不改色，平靜問道：「為什麼要束縛我的命運？」
「其實不是束縛，是框定一個範圍。」
艾瑞絲首先糾正了林克的一個說法，然後道，「命運這種東西，存在但不能盲信，不信也不能完全否定，很奇妙，也很矛盾。我現在可以坦然告訴你幾件事，你聽一聽，想一想，想過以後，還有問題，先不要問我，自己慢慢去發現，去理解。」
「好。」
林克點頭應諾。
艾瑞絲繼續說道：
「兩束光就像是滑雪的滑板，『我』的真靈乘著滑板，從『我』轉生的宇宙d時間長河滑向巫師文明宇宙的時間長河源頭。
那個宇宙與巫師文明宇宙隔得挺遠，中間要路過好幾個宇宙，其中就有仙神文明宇宙。
『我』在路過仙神文明宇宙之前，發生了幾件意外。
一是在一個仙神文明的平行宇宙里，偶然之下捎上了你；
二是在捎上你的平行宇宙的鏡像平行宇宙里，捎上了至高議會後來認定的特殊廢墟世界；
三是在某個宇宙時間長河源頭與一個偉大存在幹了一架；
四是在路過仙神文明宇宙的時候，因為狀態不穩，與之產生了羈絆；
五是回到巫師文明宇宙以後，傷勢爆發，瀕死沉眠；
六是布下的轉生後手，在一系列意外的疊加影響之下，開始失控。」
頓了頓，讓林克消化了一下這些話，艾瑞絲接著講述：
「姓艾名瑞絲的那位，並不是『我』的前前世，而是我瀕死沉眠時做的一個夢。
這個夢與你有關，與特殊廢墟世界有關，更與特殊廢墟世界就是你前世生活世界的鏡像世界有關。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掙脫了無休止的夢境，掙扎醒來。
與你之間本就產生了的羈絆變得更加深入。
起初，我是不願帶著羈絆轉生巫師文明的，那會拖累我重回巔峰的步伐。
於是便有了幾百年前的御獸巫師艾瑞絲.梅西亞。
面對失敗的轉生，『我』不得不改變策略，不再逃避與你的羈絆。
於是，我徹底拋棄已經暴露了存在的一隻滑板，吸引巫師世界意志與那個時候隱約發現『我』的存在的注意。
這就有了諾斯特洛達姆聖者的預言。
再用另一隻滑板，框定你的命運，以你的命運為錨點，進行轉生。
不出意外的，還是出了意外。
巫師世界意志留了一手，在最後時刻干預到了『我』轉生。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都不在『我』的計劃里。」
聽完這一大通可以說是掏心窩子的話，林克想明白了很多疑惑，也像艾瑞絲提前說的那樣，又生出了一些問題。
但是艾瑞絲既然說了，讓他不急著問，林克也就不急著問。
藏在心裡，慢慢看，慢慢想。
比如，艾瑞絲口中的『我』與我，到底有什麼區別？
又比如，他到底是錨點，還是幌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