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揭賈寶玉的面紗
沒過多久,沈沅與薛蟠就隨賈政來到榮慶堂。
在賈政的介紹下,兩人先後對賈母見了禮。
「沅哥兒,蟠哥兒,你們坐下說。」
賈母從史鼎的書信中,得知沈沅是史家想拉攏的對象,便對眼前少年更多了幾分和善,視同晚輩對待,「這一路上得虧有沅哥兒,才讓姨太太一家和雲兒她們倖免於難。」
沈沅清聲道:「老太太言重了,此非我一人之力,還有金陵巡撫家的公子和一眾護衛同行。」
賈母和鳳姐幾人見沈沅言語謙遜、氣度沉凝,不禁對少年高看了幾分。
一旁的薛蟠忍不住補充道:「那些匪寇一大半都是沈兄弟殺掉的,那伙賊人最後都被沈兄弟給嚇跑了!」
薛姨媽看著薛蟠滿臉崇拜的模樣,心裡五味雜陳,自家兒子要是有那少年一半的能為,她也不知會省心多少。
旁邊暖閣內,黛玉和探春幾位姑娘聽著外邊的談話,不免對沈沅愈發充滿好奇。
剛才聽湘雲講述時,以為那少年是個力拔山兮、壯碩粗獷之人,可此時聽其聲音,分明像位溫潤如玉的公子。
這一路上的經過,方才湘雲也已經講的很詳細,賈母也沒再驚訝,倒是有些好奇沈沅的出身,能有這般談吐,想必家世應該不會太差。
老太太和煦問道:「沅哥兒家在金陵何處?家裡還有哪些人?」
沈沅坦然道:「沅生長於姑蘇,雙親都已故去,如今唯沅孤身一人。」
賈母聞言,不免唏噓感慨,「真真是個可憐孩子!」
嘆了口氣,又和聲道:「既是同鄉,你又對府上有恩,往後可多來走動,莫要覺得生分才是。」
沈沅微微笑了笑,以示回應。
他其實並不太願意與賈家來往,但因為寶釵湘雲的緣故,也不好表現的太過冷淡。
聽聞沈沅父母已故,孑然一身,多數人都有所觸動。
薛姨媽不禁又是一番比較,沈沅沒了父母相教,薛蟠好歹還有她這個母親看管著,兩人如何差距會這般大?
東邊暖閣內,寶釵雖之前已經知曉沈沅身世,但此時再聽少年提起,芳心仍感到難過,更多了些心疼。
「想不到沈大哥這般悽苦。」同樣失去雙親的蘿莉湘雲,簡直感同身受,銅鈴妙眸里淚珠打著轉。
黛玉幼年失慈,聞言似也引動憂傷,罥煙眉之下,美眸含露,似泣非泣,一副神態淒婉動人。
探春道:「林姐姐也是姑蘇人吧,說來,這位沈公子與姐姐倒是真正的同鄉。」
倒還真是,寶玉聞言,心中生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警覺。
黛玉螓首點了點,也不多言。
大廳中,鳳姐感覺到氣氛一時有些悲婉,便開口轉個話頭:「聽說,沅哥兒不僅是咱們金陵的新科武解元,同時還是個文秀才呢?」
未及沈沅回應,又見一旁薛蟠幫腔道:「鳳嫂子有所不知,沈兄弟不僅是文秀才,還是金陵新一屆的詩魁呢,中秋那夜,沈兄的一首詩可震驚了整個應天府!」
沈沅看了眼薛蟠,不禁有種怪異之感,這個未來的大舅子,還真是個天生的捧哏,不去搭檔小嶽嶽,倒是可惜了。
旁邊暖閣,探春英麗美眸閃了閃,好奇問向湘云:「何詩?雲妹妹可知曉?」
「不是詩,是首詞,正好我這有抄錄。」湘雲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一張宣紙,遞給探春。
探春接過,迫不及待打開查看。
黛玉,寶玉,迎春惜春幾個也來了興趣,紛紛湊了過去。
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好詞!」
探春讀完,似覺心神震顫,頗契合她豁然颯爽的性子,有種豪視萬物之感。
即便是婉約派的黛玉讀了,也心有所感,嘆為名篇,只是少女體會到的是歷史的滄桑與幽然。
「誒,怎麼還有一首詞!」探春繼續展開,「臨江仙·柳絮」
「這也是一首佳作.」探春看向湘雲,疑惑道:「為何有兩首?而且詞牌相同,都是沈公子所作嗎?」
湘雲嬌俏一笑,神秘道:「你看看那落款。」
「蘅蕪仙子.」
寶玉一看,來了興趣,問道:「這蘅蕪仙子又是誰?聽著似一女子。」
「這蘅蕪仙子嘛,遠在唔~」
「雲丫頭!」
湘雲正欲道出,卻被寶釵先一步捂住了嘴,不讓她說,擔心會暴露其與沈沅的關係,打亂少年的安排。
湘雲對著寶釵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寶釵便鬆開了湘雲。
「遠在什麼,這蘅蕪仙子到底是誰?」寶玉愈感好奇,心中痒痒的,似百爪撓心。
湘雲俏皮一笑,徐徐道:「這蘅蕪仙子她是沈大哥的心上人,但沈大哥讓我們不要說」
小蘿莉把那日樓船詩會上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聽得幾女一陣驚嘆。
而寶玉聽聞一位漂亮仙子心有所屬,忽覺胸口堵得慌,悻悻然道:「這沈沅有何好的,手段殘暴,嗜殺成性,真真粗鄙難言」
本是抱怨,也沒有去壓低聲音,這一嗓子,不僅落在幾位姑娘們耳中,就連外面廳中的人,也盡數聽了去。
湘雲聞言,一下子便來了氣,鼓起香腮,嬌怒道:「二哥哥這話好生無理,怎麼就殘暴,怎麼就嗜殺了?二哥哥怎不知那些匪寇如何兇惡,殺人放火,燒殺劫掠,這樣的人不該被懲罰嗎?」
寶釵那般溫婉的性子,此時也沉了臉色,柳眉微蹙,清聲道:「所謂讀書明理,寶兄弟如今亦勤學於家塾,為何卻不明白這簡明的道理?若是沒有沈大哥他們以雷霆手段果決處置,如今我與雲妹妹恐怕已經化成了一堆枯骨!如此這般,也要受到指責嗎?」
寶釵這一說,寶玉心中更不快了,豈知賈寶玉去家塾,不過是為了與那美少年秦鍾私會,何來的讀書明理。
探春也有些聽不下去寶玉的言論,說道:「一直以來,橫豎就二哥哥最清高!」
寶玉:「.」
寶玉此時有些崩潰,姐姐妹妹們今個兒是怎麼了,為了一個外人,一個個都來道他的短,他深吸了口氣,故作溫潤儒雅,反駁道:「即便如此,他也是一心的『仕途經濟』,將來不是做『國賊祿蠹』,就是去當『丘八』!」
此時廳中,眾人表情不一。
沈沅凝神,看向東邊暖閣,眸光中現出一抹幽寒之意。
朗聲沉吟道:「國賊祿蠹?丘八?這位兄弟,好氣魄!
揚州的林大人乃科甲探花,改革鹽政,剪除積弊,勤勉為官,這也是伱口中的『國賊祿蠹』?
先寧榮二公為開朝功勳,臨陣斬敵,追亡逐北,破甲十萬,這便是爾口中的粗鄙『丘八』?
正是有了你所謂的『仕途經濟』,如你這般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朽木之人,方能整日無所事事,在後宅私混;
你所食的每一口胭脂,你每日的吃穿用度,哪一項不是來自於你所厭棄的『仕途經濟』?
你若真清高,真願做隱士,何不早日歸於山林,自耕其食,自織其衣,飲露披星。
如此,眾人自會服你,不然,若只空口白言,汝與那匽廁之蜚蠊何異?」
寶玉:「.」
沈沅義正言辭,慷慨激昂,字字誅心,不留絲毫情面,徹底刺破了賈寶玉的面紗,駁得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眾人被這一連串擲地有聲的話,震撼的心神莫名。
沈沅輕易不懟人,但懟起人來,也是爐火純青。
這一通說辭,既誇讚了林如海,又吹捧了寧榮二公,唯獨懟著賈寶玉,而且還都是事實,讓賈府中人辯無可辯。
湘雲尤為激動,兩隻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之前的憤怒與戚然,早已揮之而去。
寶釵芳心也有些激盪,妙眸熠熠閃爍,隔著紗櫥,望向不遠處的情郎,怔怔出神。
寶玉腦中迴蕩著沈沅的話,又感受著姐姐妹妹們的眼神,瞬間崩潰了,怒聲道:「他今日才來,你們就向著他了,現在反而都隨他指責起我來!」
說罷,他就從探春手中奪過那張寫有臨江仙的宣紙,撕得粉碎。
此時,黛玉終是開口了,她蹙起罥煙眉,深吸一口氣,聲音清冷道:「寶二哥若是覺得委屈,左右找道理說回來便是,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女子尚且能明理知辨,爺們兒更應該有胸懷才是。」
寶玉本就不平靜的情緒,聽黛玉一言,心中最後一根弦也斷了。
「林妹妹,怎的現在連你也.」
林妹妹這是什麼意思,是說他不算個爺們兒?心胸狹窄,不如一個女子?
寶玉越想,心裡越是干噎,口裡說不出話來,便又賭氣向頸上抓下通靈寶玉,咬牙狠命往地上一摔,道:「什麼勞什骨子,我砸了你完事!」
只見那玉猛地撞擊在地上,彈動了幾下,滑至牆角,撞了好幾個來回。
偏生那玉堅硬非常,如此摔了又撞,竟未損分毫。
「孽障,孽障啊!」
見小輩又吵鬧起來,原本就頭疼不已的賈母,聽到寶玉摔玉,面色驟變,倏然起身,向暖閣快速走去。
進到暖閣,賈母拉著寶玉的手,抹著淚說道:「你生氣,罵人也還罷了,你何苦摔那命根子啊,那是你的命根子.」
賈政也不顧其他,氣沖衝進來,隨手找了個撣子上去就打:「你這沒心的孽畜,不好好去讀書,成日就只知鬧事,今日我就打殺了你一了百了!」
「老爺」
王夫人見狀,急忙上前護住寶玉。
黛玉此時心中有些兒冰涼,原本粉潤的小臉兒,此時已蒼白如紙,兩靨生愁,含露欲泣。
每次寶玉摔玉,都鬧得全府上下人盡皆知,最終都會得老太太一句結論:不過是兩個玉兒頑鬧。
隨之而來,黛玉都會受到一雙雙或冷漠、或審視、或厭惡的目光注視。
她又沒得罪誰,為何偏只她要平白無故受這委屈。
只因寶二哥每次摔玉時,嘴裡都念叨著『林妹妹』?
但凡有地兒可去,她都不願意待在這府上,成日被寶二哥痴纏,徒增憂傷。
沈沅沒想到,第一次來這榮國府,就見到了紅樓的名場面,心中不無感慨,這賈府還真如原著中那般混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