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傳承還是傳播
原以為會很讓人頭疼的一件事迎刃而解，被幸福沖昏了頭腦的張睿軒一路上都有些不知所所措，盯著自家對象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盯著我能瞧出花兒來啊？」丁萱被張睿軒的目光看得發毛，瞥眉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傻小子在那兒傻笑呢，「行了行了，你說的都對，以後有時間我和我媽多溝通好了吧？」
「嘿嘿！」
「其實……」
「別其實了。」還沒喝呢，人先醉了，丁萱看著張睿軒這個德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到最後兩個人就剩下默默的走著。
張睿軒就像是個傻小子一樣「嘿嘿哈哈」，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路人都要往兩個人身上看上一看。看得丁萱臉上發紅：「快點兒走吧，這天兒涼，我估計是有點兒著涼，再不回家我明兒就剩請假了。」
夜風把人痴，嬌月照雙影。想必是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儘管天色已晚，街道上依舊是來來往往，有的還穿著清宮服飾，不知道是剛才從哪處皇家園林遊玩過，在路上走著這會兒功夫兒還意猶未盡，依舊是沒少繼續照片兒。
可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對於兩個年輕人來說，都是難得的清閒歲月。
一段時間以來，家裡邊的事兒沒個結果，學業上邊兒又有沒有止境的愁煩。時間久了，是真的很容易把人壓垮……
所幸雲開月明，家裡邊兒的事兒終於算是有個交代了，兩個人要做的，就只剩下日復一日在對方的陪伴下堅持自己的理想。
「哎，張睿軒！」說好了一起看看電影放鬆一下兒，沒想到不一會兒身邊就響起來好一陣呼嚕聲，丁萱原本還在等著張睿軒挑好一個喜劇片兒，誰承想手機沒刷兩分鐘，身邊兒的人倒是睡著了。
「喂，張睿軒，你醒醒。」
聽見自家老婆的召喚，張睿軒張開口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講些什麼：「嗯？啊……」
「你快點兒醒醒。」丁萱知道張睿軒多半是心裡邊兒的大石頭放下了，整個兒人的疲憊一下兒就翻上來，沾上床就能直接睡到白天去，「快點兒，才幾點你就要睡覺？」
「你是有什麼事兒麼？」
「剛才沒有，就你睡著的這會兒有了。」倒也不是丁萱刻意的耍張睿軒玩，可是這個文章是剛才刷到的，也是臨時起意想要和張睿軒談一談，「你自己快點兒看看，這個是不是我們值得寫到論文裡邊兒的一個點？」
「什麼？」張睿軒聽見「論文」兩個字，整個兒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其實關於「論文」這個話題，張睿軒也有些話想要和丁萱聊一聊。
「所以你覺得到底什麼是傳？」直接把自己嗯手機甩給張睿軒，丁萱也懶得讓前者把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兒已經鑽到了沙發縫裡邊兒的手機掏出來。
「傳道授業解惑也，是傳。」
很顯然，張睿軒並沒有完整的看完丁萱手機界面兒上的文章：「傳播也是傳，傳承也是傳。」
「那你覺得傳承和傳播一樣麼？」看著張睿軒的德行，丁萱就知道前者肯定沒有好好兒的看自己遞過去的文章，乾脆把手機從張睿軒手裡邊兒抽出來，隨手息屏扔到了一邊兒，「你覺得傳和承哪個更重要？」
「又或者說，你說內容幾乎沒有正確可言的傳播，算不算一種有價值的傳承呢？」
「你這不是和我玩兒文字遊戲呢麼？」張睿軒聽著這些就覺得頭疼，想當年語文作文兒不知道給他拉了多少分兒，動不動議論文就要辨析一個詞兒的細微差別——這不是純難為人麼？
「這不是文字遊戲。」
沒辦法，丁萱只得轉過頭兒去，把自己的手機拎起來，重新打開那篇文章對到張睿軒的眼前：「喏，給你看了不好好兒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全文兒完全混淆了「傳播」和「傳承」的含義，甚至是把如今非遺面臨的狀況全數賴在了傳承人的身上。
所以傳承和傳播之間的區別到底是什麼？張睿軒並不覺得自己能夠說得清楚明白，但是這二者顯然不可能混為一談。
「啊，這個意思啊。」
「這不是純粹在胡說八道麼？」張睿軒剛才想把手機直接扔在沙發上，就要脫手的一剎那，想起來是自家老婆的手機，連忙小心翼翼的雙手奉上，「這不是純粹胡說八道麼？」
「雖然說我也說不清楚這兩個詞兒的區別是什麼，可要是現在讓我去高考考這個，我肯定洋洋灑灑能寫出個八千字作文兒來！」
「你可真好意思說，現在高考去，你怎麼不當上教授再去考研究生考試？」
「嗯？老婆你真的覺得我將來能當上教授？」張睿軒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插科打諢，三句正常的，就得緊跟上一句沒正形兒的。
「去去去，少說這沒有用的。」
剛才覺得自己不燒了，現在臉上又開始泛燙，丁萱也不知道自己今兒做了什麼孽，愣是一直能讓張睿軒說得「面紅耳赤」的。
「嘿嘿，我……」
「所以你的八千字作文兒呢？現在說給我聽聽，不用八千字，你能說一千字就行……別是給老師氣壞了，回去讓你爸簽字的作文兒就行。」
「八千字是這麼個『爸簽字』啊？」張睿軒被自家老婆這個冷笑話兒說的那是一個哭笑不得，還不好吐槽老婆的笑話兒並不好聽。
「別廢話，說不出來就別誇海口。」
果然是戲聽多了，張睿軒這一張口還帶上味兒了：「哎，老婆容稟！」
「講！」
「你看如果說傳播，我們給傳播到全世界各地，這都算是傳播，我們想要文化更好的發展，有所互動，就應該放下成見去傳播。」
「可是什麼叫做傳承呢？不聞六耳，師父傳授給徒弟，老師傳授給學生，真正有心學的，真正能夠不糟蹋這東西的，叫做傳承。」
「有傳，有承，這樣雙向的叫做傳承。」
「傳播雖然也是必須有受眾的，但是就好像我們播種一樣，那蒲公英吹出去，哪裡接受了種子算哪裡，是隨緣的，也是隨機的。」
「總之，我覺得傳承要的是一個必須有意義的結果，傳播就不一樣了，傳了就行，廣播出去就行，完全不需要在乎種子是否生根發芽，賭的就是一個基數大了，什麼都能有可能。」
張睿軒可能不會用什麼所謂《辭海》上邊兒的解釋，說什麼傳承、傳播的區別，可生活中的例子見得多了，自然而然都會舉一舉。
「有道理。」
「然後呢？沒有然後了麼？」美夢中被叫醒的張睿軒說了一大堆，現在都覺得口渴，轉過頭兒來，丁萱也沒有個下文兒，這放誰身上不得問問？
「然後就是，我一開始甚至被她的理論給繞進去了，停頓了半分鐘我才反應過來……」
人無完人，只要一個人不是固執到了什麼也聽不進去，即便對自己的想法再鑑定，想要完善它，也必然會選擇「兼聽則明」，只是兼聽之後，有時候才能更堅定的選擇正確的答案。
「正常，它這個文章有一個地方玩兒的很聰明。」
「嗯？」張睿軒可以是妻管嚴，丁萱卻不可能在前者說的有道理的時候兒還獨斷專行，「為什麼說它很聰明？因為連我都繞進去了麼？」
「並不是。」
「你看，它前面說的這些其實不是『傳承』的觀點，而是咱們平時經常提到嗯『守正創新』，正是因為這樣，我們肯定也會先入為主的把『傳』和『承』，像是守正創新那樣分開來想。」
「嗯……」丁萱點點頭，大概明白了張睿軒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守正創新是一件事的兩個過程，而傳承是兩個受眾體同一時間完成的事？」
原本很容易明白的事情被丁萱這麼一解釋，倒是輪到張睿軒自己不明白了：「啊？可能是這麼個意思吧？」
「不是，你這麼說，我也聽不明白啊、」
「寫論文的時候兒，你就接著給我寫你這些大白話兒的。」
撇撇嘴，聳聳肩，張睿軒很想說一句：反正現在也不是寫論文。奈何相處的時間久了，甚至不用丁萱有什麼目光落在前者身上，就能讓原本還想張口說什麼的人直接閉口。
驀地，丁萱一拍沙發背兒：「對了，就是你說的這個原因。」
「先入為主的我們就都覺得這個事兒是在一個主體上進行的，也就是我們的非遺本身。」
「不過傳承明明是一個過程，是兩個主體之間的傳遞，本質上其實並沒有改變我們這個主體。」
「什麼一個兩個的？」意識到自己手機卡在了沙發縫兒里的張睿軒原本正在賣力的掏啊掏啊的，聽見自己老婆這句話，直接坐正了身子連連嘆氣，「就不能說的簡單點兒？」
「反正一個兩個的，我就知道對於那些只是好奇的人，或者說那些可能心懷不軌嗯人，比如偷……小……這些地方，那就只能是傳播。」
「至於傳承，那一定是師父找到一個心性也好，也真正愛著這些東西的徒弟，才能交下去。」
「所以這種事兒根本就是單方的事兒。」抓了一次又一次，說什麼也沒把手機拿起來，張睿軒有些氣急敗壞了，推了推丁萱，示意後者趕緊站起來，幫自己鼓搗鼓搗，把手機撿出來，「可能說之前有些東西師傅留一手兒，那是怕沒有飯吃，現在時代在改變，多少都是徒弟帶來了更廣泛的天地？那些老師傅也不是傻子！」
「可徒弟難得啊，學手藝沒個三五年不行，很多東西都得是童子功，再說說那些文化類的，既不能脫離了環境，更是得有心踏踏實實的抱著那些文獻一點點兒的啃下來！」
這些道理兩個年輕人都明白，只是好像這樣的話並不是所有人都愛聽。越是那些看起來有話題，有爭論的，才是更多人願意書寫的。
「好啊，你現在給我說的這些都給我體現在你將來的論文上，一個字兒你都不許給我懶得打。」
「老婆……」
「這事兒你撒嬌也混不過去！」丁萱一把推開了正打算往自己身上膩的張睿軒，「還拿不拿你自己手機出來了？我可告訴你，我現在是以你師姐的身份命令你，把你的論文給我寫好了，到時候兒我讓導師嚴查你的開題！」
「好好好，我的好師姐！」
丁萱被哄的高興了，把張睿軒從沙發上轟起來，自己則是一把掀開了沙發墊子，把後者的手機解救出來，往前面兒的茶几兒上不輕不重的一撂。
兩個人坐下來，張睿軒又開始毛手毛腳的整理起投屏的工具，盤算著有沒有合適嗯喜劇片兒放鬆一下兒——剛要放鬆就迎來了個「哲學思辨」，張睿軒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得罪誰了？是不是系統實際上還在暗中監視著自己，給自己下絆子？
當然，張睿軒比誰都知道自己這個想法不過是在開玩笑。無論是他還是丁萱，兩個年輕人都無比的感謝系統的存在。
讓張睿軒找回內心深處的自己，讓他們走到一起……只可惜現實生活中沒有系統，許多事兒有很多人力所不能及，就纏上眉頭，甚至讓丁萱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幾根白頭髮怎麼拔又怎麼長出來！
沉默了半晌兒，兩個人的看電影兒計劃以張睿軒終於把投屏的機器掰壞了作為結局。丁萱也沒有心情罵前者，樂極生悲常有，況且這事兒也是自己的錯兒。
家裡邊兒這些精密的物件兒，就算是讓咪咪碰，也不能讓張睿軒碰一指頭！
「哎哎哎，老婆，毛毛那兒……」
「又怎麼了？」眼看著張睿軒剛站起身來，又差點兒把自己磕在沙發上，丁萱覺得自己真得那天應該帶著他和咪咪一起去看看那叫什麼「共濟失調」的毛病了！
這一人一貓就像是遺傳一樣，一個個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兒就給你個驚喜，主人把東西弄壞了，咪咪就得跟著打碎個花盆兒。
「啪嚓！」
真得是想什麼來什麼，丁萱這兒還沒想完，咪咪已經又一次打碎了花瓶兒了！
「你也不管管咪咪！」
「是你家毛毛追我家咪咪，嚇到……」
「這會兒你家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