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聲,馬蹄踏在積雪之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顯得格外寂靜。
馬車中隱隱有訓斥之聲傳出,又淹沒在嘎吱的車輪聲中。
「小師弟,我讓你路上好好修煉。這才堅持了多久?你居然又睡過去!以你的天賦,早就應該突破蛻凡了,可你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還在洗髓境,這樣下去,再好的天賦也要荒廢掉了。」
「哎呦!師兄,說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別打我啊,那不是馬車晃的厲害,容易讓人打瞌睡嘛!」
「君子?什麼君子遇到你這混帳傢伙,也君子不起來!小師弟,我警告你!三月之內,你要是再突破不到蛻凡境界,我打斷你的腿!」
「哎呀!馬車怎麼停了?師兄,劍影山莊到了呢!咱們快下車吧,我都要餓死了。」馬車緩緩停下,掀開車簾,吳池忙不迭的縱身躍下馬車,轉移話題道:「師兄,這就是劍影山莊嗎?看著很氣派啊,不知比咱們那小山門強上多少。」
雪中的山莊顯得莊重肅穆,只是如今這山莊上下卻都裹著白紗,就連門口的燈籠也都換上了白色。
「小師弟,來之前師父是怎麼跟你說的?劍影山莊一直對咱們多有照顧。如今劍影山莊有難,咱們鐵劍門雖然能力有限,但卻也要盡一份心力。」皺了皺眉,劉鈺忍不住告誡道。
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吳池沒好氣的說道:「得了吧,師兄!那劍影山莊莊主是何等人物?堂堂道台強者啊,他都死了,咱們能幫上什麼忙?無非弔唁一下,打個醬油而已。要我說,咱們就是來混吃混喝的,真要出了事,趕緊的腳底抹油才是。」
「你這混帳小子,明明天賦極好,卻總是這副憊賴性子,如此不求上進,什麼時候才能練好劍法?」看到吳池這副死不悔改的樣子,劉鈺實在有些頭痛,師父為人嚴謹,也不知到了晚年怎麼就收了這個一個混帳小子做關門弟子。
「別開玩笑了,師兄,咱們鐵劍門是什麼門派,你也清楚。從來就沒有人突破過天人境,難不成,你還打算讓我劍挑天山,傲視崑崙不成?小弟我可沒什麼野心,老老實實混日子,幫著師兄你把鐵劍門傳承下去也就是了。」
「好了,不要胡說八道了!你給我小心著點,若是丟了咱們鐵劍門的人,回去我就罰你抄書百遍。」伸手敲了敲吳池的腦袋,劉鈺有些無奈的叮囑道。
大步上前,劉鈺恭敬的遞上拜帖,輕聲說道:「鐵劍門弟子劉鈺攜師弟吳池,前來拜祭周莊主。 」
「劉師兄請,靈堂就設在內院,我帶你們過去。」頭上裹著白巾,守在山莊門口的弟子看了一眼拜帖,躬身還禮,帶著兩人向內走去。
「周莊主不幸罹難,如今不知貴莊由誰做主?」
「莊主有一獨女,如今正是小姐主持一切。只是小姐尚且年幼,事情也都還由幾位叔伯幫襯著。」
微微點頭的,對於劍影山莊的事情,劉鈺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周元庭只有一女,名為周伯言,如今也才不過二八年華。這個年紀無論是心智還是實力,都還不足以撐起諾大一個劍影山莊,更多的也只是一個名份上的主人而已。
周元庭一世英雄,但是劍影山莊之內,其他人的實力卻都差的太遠。如今周元庭一死,劍影山莊立刻就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
最重要的是,周元庭生前手中有神劍承影!如今他不在了,憑其他人只怕是保不住這承影劍的。
踏入靈堂,吳池的目光瞬間就被最前方的女孩吸引了,忍不住碰了一下劉鈺,輕聲說道:「怪不得人說,要想俏,一身孝!這周家小妞,可當真漂亮啊。」
順著吳池的目光看去,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身白色孝服跪在靈堂中間,哭的雨帶梨花。那份清麗的氣質似乎已經融入到了骨子之中,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到她的身上。
「胡鬧!」狠狠的瞪了吳池一眼,劉鈺卻並不理會這個胡鬧的師弟,依禮上前鞠躬上香。
「周小姐,請節哀。」
「多謝劉少俠,吳少俠!」周伯言的眼睛哭的通紅,欠身還禮,聲音有些沙啞,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說話之間,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幾個青年踏入靈堂之中。
「嘖嘖,挺熱鬧啊!周元庭人死了,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惦記著,只不知,這些人惦記的是神劍承影,還是他本人。」
刺耳的譏諷聲驟然在靈堂之內響起,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禁隨之色變。
麻煩來了!
儘管早就有了猜測,但是當對方真正出現的時候,劉鈺心中還是不禁微微一沉。
神劍承影,傳說不但本身威力滔天,而且其中還蘊藏著一套厲害之極的劍法!周元庭活著的時候,沒人敢動心思,但是如今他死了,這承影劍自然就變成了無主之物,引來無數眼紅之人。
事實上,
就算是鐵劍門讓他們前來,除了幫忙外,不也存在一絲獲得承影劍的僥倖心理嗎?
只是任誰都沒有想到,麻煩來的如此之快。
周元庭屍骨未寒,故人才剛剛趕來弔唁,找麻煩的人就已經先到了,而且是如此沒有半點遮掩,赤裸裸的鬧事。
「什麼人?我劍影山莊,請的是各位故交好友!若有人想要搗亂,便是戰至最後一人,劍影山莊上下也絕不退縮。」守在周伯言身邊中年一步踏出,冷冷瞧著說話之人,沉聲說道。
「搗亂談不上!我敬周元庭一世英雄,給他上一炷香也沒什麼。可神劍承影落到你們這些人手中,實在有些暴殄天物,不如還是交出來吧。」說話之間,青年並不遮掩,再次踏出幾步,從容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傲然說道。
「神劍承影,本就是我劍影山莊之物,還輪不到旁人窺伺。」中年迎著對方的目光再次踏出一步,沉聲威脅道。
「那也得你保的住才行,可別到了最後,為此還陪上劍影山莊上下數百口的性命。」
「無論閣下是什麼身份,劍影山莊不歡迎你!還請離開。」單手按劍,中年冷聲呵斥道。
「不歡迎?就因為我說了幾句實話?嘿!不過,想趕我走,你恐怕還沒這個資格!」
說話之間青年隨手甩出了一枚劍符,無聲的懸浮在身前,透出一抹可怕的劍意。最重要的是,這劍符之上,緩緩浮現出四個青色的大字——劍出天山!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道起崑崙,劍出天山!
崑崙與天山的強勢,從這簡單的一句話之中,便可見端倪!如今來人竟然是天山弟子,這樣的身份,縱然是周元庭活著,也要慎重對待。更何況,如今周元庭已死,憑其他人,還真沒資格驅趕天山弟子。
「道起崑崙,劍出天山!嘖嘖,好大的威風,只不過,這威風擺到這裡,欺負一門老幼!我瞧也沒什麼榮耀的。」翻了翻白眼,吳池低著頭,輕聲譏諷道。
「噤聲!」一把拽住吳池,劉鈺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冷汗!那可是天山弟子,怎麼也輪不到自己這種小門小派的弟子來譏諷。
吳池的聲音雖然小,但卻依然還是落入了眾人耳朵之聲。
好在吳池刻意低著頭,如今靈堂之中人也不少,除了特別熟悉的人,一時間倒也沒人發現到底是誰說的話。
眉頭一挑,青年如劍的目光緩緩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這才緩緩說道:「是哪一位高人,既然對我天山不滿,不妨站出來說個明白。」
這話就有些重了,對天山不滿?開什麼玩笑,這話傳出去,立刻就能引來殺身之禍。
「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眼看局勢越發的嚴峻,周伯言越眾而出。
目光落到周伯言的身上,青年眼睛不禁一亮,「好說,在下天山弟子羅坤!你就是周元庭的獨女?」
微微一福,周伯言輕聲應道:「周伯言見過羅公子。」
也不等對方回答,周伯言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
「久聞天山之名,乃是天下正道翹首。公子是天山高徒,能夠來拜祭家父,我劍影山莊上下,自然感激涕零。只是,如今家父屍骨未寒,公子就來逼問神劍承影的下落,莫非這就是天山弟子的氣度?」
這一番話說的不亢不卑,卻又字字暗指天山弟子以勢欺人,柔中帶剛。
天山自有天山的氣度,有些事情可以做,但話卻絕對不能說。
「逼問談不上。」微微一怔,羅坤微微拱手道:「只是如今周元庭不在,只怕你劍影山莊保不住神劍承影,我開口提醒,也是一番好意!小姐可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
「多謝公子好意!既然如此,還請公子為家父上一炷香吧,劍影山莊上下必定銘記天山盛情。」
「好厲害的小妞!」瞥了一眼羅坤,吳池輕聲贊道:「這麼連打帶削的,姓羅的嘴被堵住,氣勢也已經被打落了七七八八。如今這一炷香一上,至少在周莊主下葬之前,怕是沒法再有什麼動作了。」
「啪!」
腦袋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劉鈺沒好氣的呵斥道。
「什么小妞,那是周家小姐,是劍影山莊如今的主人,容不得你輕慢。」
「哎呀,我也就是跟師兄你說嘛!不過,相比之下,這天山弟子的吃相實在太難看了。堂堂天山,我看也不過如此。」這話說到最後,聲音已經非常低了,即便是身邊的劉鈺也是勉強剛剛能夠聽清。
嘆息一聲,劉鈺搖頭道:「天山畢竟是天山,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只怕劍影山莊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神劍承影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劉鈺盯住吳池警告道:「小師弟,你給我消停點,絕對不許生事!天山弟子畢竟是天山弟子,不是我們能夠招惹的起的,你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