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靜芸——」
封敬陽看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卻不見她回頭。
眼前的鍋里傳出些「嘶嘶」的聲音催促著,見鍋已經熱好了,封敬陽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先把菜燒了。
——
餐桌上,封敬陽本想著跟時靜芸聊聊,可時靜芸埋頭專心吃飯,並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
倒叫封敬陽無措起來,他方才的話確實說得不好,可時靜芸這樣的態度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封敬陽在心裡打著草稿,斟酌著開口道:「時靜芸,我們談(談)——」
話還沒說完,就見時靜芸將手中的飯碗放下,封敬陽這才看見原來她碗裡都空了。
「你吃完了嗎?」她一邊問著,一邊擦了擦嘴。
封敬陽下意識地點一點頭,「吃完了。」
「那好。」
時靜芸說著,便站起身來收拾碗筷。
封敬陽默不作聲地拿起桌上的盤子也要跟她一同往廚房去。
時靜芸出聲制止了他,「就放那兒吧,你別拿了。」
在封敬陽還沒反應過來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她又補充道:「你做飯、我洗碗,很公平,很合理。」
這話說得像是要跟封敬陽劃清界限似的,她轉身就走。
封敬陽看著她這一連串乾脆利落的動作,猛地坐回了椅子上,心中卻沒來由地生出一陣煩悶來,他「嘖」了一聲,短暫的猶豫後,他還是想再試著問問時靜芸,到底是為什麼這麼生氣。
不就是一句話說錯了嗎……
封敬陽推開廚房間的門,直截了當地問她:「時靜芸,我還是想跟你談談,你願意——」
「不了吧。」時靜芸搖了搖頭打斷他,低頭洗著碗也沒抬頭。
——
夜裡,時靜芸又正為著高考做準備。
她看著滿書的中文字,卻看不進去。
封敬陽帶著懷疑和審視的目光,似乎就那樣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她那點可悲的自尊心,哪怕重來一回她也還是被人排擠和懷疑……
時靜芸這樣想著,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是啊,不過她又有什麼立場埋怨封敬陽不相信自己呢?
封敬陽跟她結婚,本就是形勢所迫,顧念著曾經的情誼送妹妹去若水市讀書已經很難得了。
她不應該再心生不滿的。
總歸……她是要跟封敬陽分道揚鑣的。
封敬陽之後再如何風光,跟她也沒多少關係,她只是對方燦爛生命中的一個插曲罷了。
痛得早一些也好,至少現在……還不算陷得太深。
時靜芸這樣安慰著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將面前的語文書合上,既然看不進中文,那就背背英文單詞吧。
時靜芸翻開英語書,一邊在嘴裡默念著發音,一邊在草稿紙上寫著單詞。
時靜芸最初下筆寫下一個個字母時,手還有些生澀,好在越寫越順。
不過她才剛找到感覺,房門就被敲響了。
家裡就只有她和封敬陽兩人,她握著鉛筆的手不經意間越發用力,虎口都攥得有些發紅。
「叩叩。」
門上又發出兩聲,封敬陽開口道:「時靜芸。」
她深呼吸幾次勉強壓下自己的情緒,起身給他開門。
「怎麼了?」時靜芸問道,下意識地就伸手抵在門框上。
封敬陽看著她這副防備模樣,略略撇頭朝房間內看了一眼,就見到了攤開來的課本和已經被時靜芸寫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紙。
「學習呢?」
封敬陽挑一挑眉,提議道:「咱們一塊學?」
「你都是老師了你還學什麼……」時靜芸小聲嘀咕道。
封敬陽靜靜地看著她,盯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
時靜芸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抵住門框的手,妥協道:「好吧。」
——
「這裡。」
封敬陽突然開口道,說著,伸手往她草稿紙上一指,「你換行的時候把數字抄錯了。」
時靜芸這才發現她居然犯了個這麼粗心的錯誤,忙將數字改了回來。
在封敬陽的輔導下,時靜芸又做完了一頁習題。
她抬頭往牆壁上掛著的時鐘上看了一眼,對封敬陽說道:「馬上又要十點了,要不今天就到這裡?」
封敬陽略一頷首,說道:「好,但是我還有一句話要說。」
「你、你說吧。」時靜芸訕笑兩聲。
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她倒是打斷了好幾次封敬陽說話。
封敬陽定定地看著她,認真道:「方才懷疑你救人動機的事,對不起。」
「也、也沒什麼的。」
見封敬陽這麼嚴肅鄭重地跟自己道歉,她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咱倆都這麼多年沒見了,你對我有一些……嗯……懷疑啊偏見啊,都挺正常的。」
「是我……是我有些武斷了。」封敬陽抿了抿唇。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最近所有跟時靜芸有關的事情上,他似乎總是會喪失些理智。
這可不像他……
封敬陽見時靜芸沉默著看著自己,起身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
時靜芸看著封敬陽的背影,有些惘然。
她是真沒想過封敬陽在自己沒怎麼給好臉色的時候還願意先低下頭道歉,本來她以為封敬陽最多是跟她默契著絕口不提這事。
想到這裡,時靜芸不由得嘆了口氣。
算了,總歸封敬陽現在還不得不和她同住一個屋檐下,平時能多看兩眼就多看兩眼吧,省得封敬陽離開後再覺得遺憾。
——
時靜芸心事重重地睡著了,好在這覺睡得倒是意外的安穩。
她想著,這收東西的事情,村里人怕是沒有人比艾木匠更懂了,雖然他回收製作的都是木料一類,不過應該也有路子才對。
一路來到了艾木匠家門口,就見他正坐在家門口打磨著一個抽屜,抬頭見是來人是時靜芸,陰陽怪氣著就開口了:
「呦,這不是上回搶走我都快吃進嘴裡的生意的資本家大小姐嗎?什麼風兒把你給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