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皇帝當即下令開城門。
由城衛司協助工部搶修道路。
由兵部帶人嚴格監查西京湖護城河,還有城外風陵湖的排水狀況,一切井井有條。
但是京城市井中卻喧鬧起來。
城門關閉的時候,大家雖然聽說過外頭發生了什麼,但是並沒有具體見到。
這會城門一開,外頭的景象一覽無餘。
洪水退去,滿目狼藉,屍橫遍野。
大家聽說的,看到的,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在京城中雖然擔憂,那好歹留了一條命,而城外的人,卻是屍骨無存。
就在大家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的時候,京城卻發生了更大的災難。
京城,發生了瘟症。
瘟症是先從城西傳出來的。
首先有人持續高熱不退,去看了大夫,大夫沒有引起重視,只按照普通的風寒診治。
隨著這樣的病例越來越多,大夫才感覺到不妥,但是等發現的時候,瘟症已經大規模擴散了。
這麼大的事,底下人不敢隱瞞,立馬便上報了皇帝。
皇帝看完奏摺,心中大駭。
瘟症可不是兒戲,瘟症會傳染,一個不好那就是一城的人遭殃。
現在,京城有了瘟症……
他不敢再想下去。
皇帝傳了太醫院正,下了死命令,務必要控制住瘟症。
只是瘟症這個東西,可不是人想控制便能控制的。
沒過兩日,便開始有人暴斃。
有了一個,後頭數量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快。
京城百姓再一次陷入恐慌之中。
太醫院把消息上報,皇帝召集了大臣,連夜制定出了方案。
瘟症有傳染性,現在沒有找到可以對症的藥方,瘟症蔓延是一定的。
如果要控制,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把病人從距離上隔開。
只是這樣一來,人心會更恐慌。
一個不好,便會引起動,亂。
但是,京城的瘟症必須儘快控制,否則在沒有藥的情況下,一旦全面擴散,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皇帝當機立斷下了令。
首先關了城門,只進不出。
當夜,兵部和刑部便派人把整個城西都給封住,不許人進出。
所有症狀病人全部帶去了城西城隍廟,按病症情況不同分別聚集診治。
朝廷動作飛快,民眾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把所有動作做完了,他們有意見不願意去,想鬧也鬧不起來。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但饒是如此,京城有症狀的病人依舊越來越多。
整個朝堂,烏雲密布。
京城的恐慌更甚,但是朝廷雷霆手段,又有兵部看守強制執行,誰也沒有辦法。
有些人不願意去城隍廟,便隱瞞不報,導致整個一條街的人都被傳染,隨即朝廷發布了告令。
鄰里舉報制。
若家中有誰發病不報,一旦發現,舉報者獎賞十兩銀子,而被瞞的家人全部送往城隍廟。
如此一通操作,局面終於控制下來。
而這個時候,七月才短短過了十天,而整個京城的死亡人數,已經上千,而且日日從城隍廟抬出去的人數,都在逐漸攀升。
人數最多的時候,城隍廟的外圍屋檐下,都住著滿滿的人。
因為關了城門,瘟症倒沒有往外蔓延,但城內的情況卻越發不容樂觀。
有些大臣感染了瘟症,為了皇帝的安危著想,上朝這件事情也暫時取消了。
宮中嚴厲禁止下人四處走動,整個京城幾乎一夜之間陷入一片死寂。
在這樣的情況下,夜凜看準時機對夜昊和夜湛下了手。
若兩位皇子死於瘟症,那麼他便可以躺贏。
夜昊和夜凜都中了招,當日便傳出了兩位皇子也病了的傳聞。
夜凜還來不及高興,不知哪裡沒有注意,也中招倒下了。
京城三位皇子皆病在瘟症中,皇帝愁容滿面,一夜之間憔悴了好幾歲。
許貴妃哭得不行,就要出宮看夜昊,被勸住了。
貴妃出門,皇帝會有危險。
這個當口,好好待在宮中才是。
皇帝看著許貴妃很想出宮看望,但是為著自己的安危又忍住不出去的樣子,心中感動又心疼,好好安慰了一番。
命太醫務必不能讓皇子們出事。
瘟症肆虐,太醫緊缺,每位皇子分到一位,已經是皇帝絕對的恩典了。
消息傳到廣平侯府的時候,江穗寧心急如焚。
她讓流蘇再去查探,確認事情的真實性。
流蘇回來回話,當聽到事實確實如此的時候,江穗寧只感覺到眼前一黑。
她焦急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想著如何能去看他一眼。
她知道自己去了之後沒有任何用處,也知道這個時候上門實在艱難,但是……
哪怕遠遠的看一眼,也好。
她想了許久,叫來了流蘇,讓她放了些消息出去。
到當日下午,廣平侯便讓盛元麒和龐氏一起,到了前廳議事。
「照理來說,這是最好的機會,患難見真情,若是這個時候,咱們能夠持續和湛王來往,並表示關心,讓湛王記得咱們的情誼,以後總有好處。」
廣平侯想到剛剛收到一位交好大人來的信,信里說讓侯府趁著機會,和湛王府關係更緊密,心中火熱。
這件事無論結果如何,對廣平侯府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龐氏聽完廣平侯的話,當即出言反對。
「不行,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同意,現在湛王府是什麼地方?瘟症可不是開玩笑,你想讓麒兒去湛王府,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她這麼大年紀,只有盛元麒一個孩子,若盛元麒出了什麼意外,那她也不用活了,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的發生。
她知道廣平侯有自己的打算,但是這個時候關係到盛元麒的命,她絕對不會答應。
廣平侯看著龐氏激動的樣子,眉頭緊皺,又看了一眼盛元麒:
「我也只是跟你們商量,又沒說一定要讓麒兒去。
「麒兒是我侯府世子,我難道願意他出事。」
廣平侯一邊說,一邊白了龐氏一眼,龐氏這才坐下,但是眼神依舊警惕:
「那老爺是何意?」
廣平侯頓了頓才開口:「這麼好的機會,放棄可惜了,無論如何,咱們廣平侯總是要派人去看望的,若不然,這些日子都去,現在湛王府有事卻不去,那之前的努力便白費了。
「但是,我沒說一定非得麒兒去。
龐氏:「那侯爺的意思是……」
廣平侯看了二人一眼:「族裡不是還有幾位正好適齡的小姐嘛,現在正好是機會。
「若結果不好,對咱們也沒影響,但是若能入了湛王的眼,那可就是大福氣。
「再不濟,總能落得一些恩情,這樁買賣怎麼算都划算的。」
廣平侯嫡系一脈,人挺少,但族中卻有些可用的人。
盛家依仗著廣平侯府生存,也不怕他們有什麼旁的心思,這種送功勞的事,必要抓住。
聽到這裡,龐氏開口道:「侯府素來和族中來往不多,而族中也沒有什麼有建樹的子弟,女子身份便更低。
「哪怕是伺疾,按照身份也輪不到她們的。」
廣平侯:「這不是有侯府舉薦嘛。」
說到這話,幾人都沉默,侯府今時不同往日。
哪怕送個丫鬟進府伺候,也是勉勉強強。但是若是送丫鬟,哪裡輪得到他廣平侯府操心。
「若實在要送,攀著這門親戚關係也可以送,但著實有些不太好看了,而且送族中的小姐過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廣平侯面色也有些不好,這一點他也想到了,但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而且現在是凜王允許他和湛王府交好,就更應該把握。
這種光明正大開小灶的機會可不多。
他略想了想,拍板決定:
「行了,這件事就這麼辦。」
說著,他看向龐氏:「我一會兒便送信,跟族裡的人說說,讓他們今日便安排人過來。
「到時候你親自去一趟湛王府,把人帶過去,你們哪怕是遠房表親,那也是表親。」
不過就是被人在背後說道幾句,比起真真切切的好處,簡直不值一提。
而且大家府邸,哪個府發家沒有點投機取巧厚顏無恥的事情。就說有的人,把自家如花似玉剛及笄的女兒送去大臣府邸做妾室的都比比皆是。
堂堂王爺收個人,又有什麼不妥?
廣平侯很快說服了自己,沒有半點猶豫。
龐氏一聽說要她送人去,只覺得後背突突的冒冷汗,哪哪都不舒服。
她在椅子上站起來,眼神飄忽閃躲:
「這種事,我哪裡會呀。」
她雖然為湛王的表親,但是湛王可從來沒有認過她這個表親。
湛王向來毒舌,她要熱貼貼上去,怕是湛王一個好臉色都不會給她,到時候她的臉往哪擱。
而且瘟症多可怕,滿京城誰不知道,這不是叫她去送人,一個不好便是送命,她好不容易熬到今日,但不能便宜了別人。
當想到這裡的時候,她看向廣平侯,非常懷疑廣平侯是不是用這個理由就是想除掉她。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電光火石間,便做了決定,斬釘截鐵的拒絕:
「我不去,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
說完,廣平侯和盛元麒都看向她,她理直氣壯的看了一眼廣平侯,補充了一句:
「麒兒也不去。」
廣平侯眉頭緊皺,忍著氣沒有發出來,但面色卻極不好看。
「平時如何倒也罷了,現在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還鬧性子耍脾氣。」
廣平侯語氣里滿是指責,眼看著二人要吵起來,盛元麒起來了:
「行了行了,母親不願意去就不去,遠房表親去送人,確實有些與理不合。
「我倒是有個很合適的人選,直接讓江穗寧去不就行了。
「她作為世子夫人,總該為侯府做點貢獻,再說了,她送兩個丫鬟去伺候,實在合情合理。」
廣平侯和龐氏相互看了一眼,一個侄子媳婦送丫鬟,可半點都不合情合理。
但是……
讓她去送,這件事卻不是不可行。
反正侯府已經不在意外人怎麼看了,那麼讓江穗寧去是最合適的。
江穗寧身後還有衛府,而且因為江穗寧的緣故,湛王對侯府的態度也有些不同。
龐氏去送人,湛王府還未必接,但是若江穗寧去,哪怕看在衛家的面上,湛王都不會拂了江穗寧的意。
廣平侯點了點頭。
就見盛元麒又道:
「要我說,也別找什麼族中的人了,直接就讓江穗寧去。
「那些族中的小姐身份低微,但是江穗寧的身份足夠了。
「世子夫人侍疾長輩,走到哪裡都說得過去,這個人情更大?」
聽盛元麒說完,廣平侯深思半晌,點了點頭。
確實,江穗寧親自去,比盛元麒都有用。
最重要的是,江穗寧去了,她能打著找幫手的名義,讓江穗寧直接把那些小姐給帶進去。
如此,既能和湛王府保持關係,讓兩府越來越緊密,又能讓湛王欠著他們一份人情,還能把人送進王府去,簡直一舉多得。
「好,就這麼辦。」廣平侯當即拍板決定了這件事。
龐氏卻有些猶豫:「若江穗寧不願去,又該如何?」
說到這個,盛元麒一臉憤憤:
「不願去?她願去得去,不願去也得去,侯府什麼時候由她說了算?我們讓她去,她就得去。」
龐氏知道自家兒子對江穗寧有怨氣,也沒有多說。
倒是廣平侯提醒了幾句:
「行了,行了,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無論如何,得讓她去。
「至於你們倆,她背後到底還有個衛府,不得不當回事。
「女子耍小性子也是有的,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別跟她一般見識。」
盛元麒撇撇嘴,想到江穗寧,臉上的不悅,藏都藏不住,隨意的應了一聲:
「是,孩兒知道了。」
三人又商量了兩句,廣平侯這才讓人傳了江穗寧過來。
江穗寧聽到前頭傳話,收斂了心神,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換了一身可以出府的衣裳,來了前廳。
廣平侯看到她,開門見山,直接把事情說了。
江穗寧愣住,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當即拒絕:「兒媳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