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中彈了

  雷睿奮力手腳並用，爬到障礙物後，大家擠成一團，恨不得整個身子縮小到只有米粒那麼大，這樣就可以完整地躲在三角錐鋼架障礙物後面，避過咻咻橫飛的子彈。

  幾步開外，有個傢伙好不容易從海底里爬起來，剛剛站起半身，霍華德中士躲在前面幾步遠的障礙物後面，剛剛對他大吼著說：「快趴下！爬過來！」，一顆子彈就穿過他的腦袋，頭盔像是紙糊的，完全沒有任何防護作用一樣，整個腦袋被轟掉了大半邊，血霧迸裂，碎肉橫飛，就連霍華德中士，也都忍不住別過腦袋，不忍卒視。

  傑森在那邊大聲喊著：「米勒上尉！現在該怎麼辦？」

  米勒上尉轉過頭，大聲喊：「傑森！讓大家離開這裡！」

  兩個人你喊你的，我喊我的，都聽不清楚對方喊什麼。雷睿幾乎就是半坐半躺在眾人後，卻聽得很清楚，仰頭對米勒上尉喊道：「上尉，傑森問你現在該怎麼辦？我們要一起大聲喊，他才能聽得到！」

  炮聲隆隆，掀起的沙土水花，夾雜著鮮血碎肉，四處飛濺，整個奧馬哈灘頭，已是人間煉獄，海水都被鮮血染紅，僥倖活下來的人，都擠在鋼架障礙物後面，動彈不得，那些沒有躲起來的倒霉蛋，不是被炮火掀飛，就是在咻咻的子彈橫飛中，被射了個透心穿，前胸後背都爆出一團團血霧。

  一輛LCM登陸艇剛剛打開艏舌門，就被MG42機槍掃中，噴火兵身上背的汽油桶被擊中，火焰蓬的一聲燃燒起來，整個LCM登陸艇里的士兵，全被卷進火焰之中，一個個成了火人，衝下LCM登陸艇，茫然四處奔跑。

  「該死的！」米勒上尉咒罵了一聲，大聲喊道：「我們得離開這裡，不然都得死！大家一起喊，1，2，3，我們得離開這裡！我們得離開這裡！」

  霍華德中士指揮這一堆人齊聲大喊，還朝臨近的人揮手示意。喊完過後，李察.萊賓不解地問道：「上尉？離開這裡，我們能去哪兒？難道不該在這裡等待那些該死的坦克嗎？」

  他長得很英武，兩三天不打理，絡腮鬍子就會爬滿他的整個下半邊臉，頭髮根根豎起，就跟他這個人一樣，對什麼東西都有些看不順眼，狹長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是濃濃的不屑和懷疑，再化作尖酸的話語，從他那薄薄的雙唇間傾吐出來。

  米勒上尉大聲答道：「去哪兒都可以，但肯定不是這裡！萊賓，忘掉那些坦克，它們要是能出現在灘頭，現在早就該出現了。」

  話音剛落，米勒上尉身先士卒，衝出這片血肉戰場上唯一的庇護所，拎著他心愛的M1A1湯姆遜衝鋒鎗，淌著海水，往前衝去。

  德軍的子彈咻咻作響，在他身邊飛過，可是神奇般的沒有射中他！

  雷睿都有點搞不明白，這到底是算主角光環呢？還是米勒上尉跑得太快的緣故，以至於德國人的子彈都跟不上他的腳步。

  霍華德中士緊隨其後，幾乎跟雷睿同時衝出去去，萊賓探頭看得發呆，大聲咒罵著「該死的！」，跟卡帕佐不約而同地也沖了出去。

  左右兩邊，擠擠攘攘躲在鋼架障礙物之後的大兵們，紛紛有樣學樣，鼓起勇氣，離開庇護所，有些倒霉的，立即就被德國人的機槍給盯上了，剛剛跑出沒幾步，就三五成群地，被機槍掃倒在地，為本就濃郁的鮮紅的海水，再增添幾分鮮紅的顏色。

  子彈在耳邊咻咻飛過，硝煙與血腥味混在一起，刺激著所有人的鼻端，雷睿恨不得多長兩雙腿，奮力邁開雙腿，可是比起來有些發胖的霍華德中士，他都有些稍微落後！

  腎上腺素的急劇分泌，讓雷睿心跳加速，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是空著雙手的，也沒意識到自己的M1加蘭德半自動步槍已經躺在了海底，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拼盡全力往前跑，不顧一切往前跑。

  終於，前面就是一道防浪堤似的緩坡，不是德國人築起來的，而是天然沖刷而成的，米勒上尉往前飛撲，躲到緩坡下，動作十分嫻熟，其他人都紛紛找准空位，撲了過去，一個個恨不得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堆里，甚至是把整個身子，都埋進去。

  很難想像，這麼慘重的傷亡過後，能夠活到奔到這裡來的，竟然還是有不少人，長長的緩坡下，一會兒就排滿了一道人牆，以至於落後的傢伙，都很難再找得到空地兒，只能疊羅漢似的，跟其他人親密地擠在一起，共享這麼一個天然的工事。

  米勒上尉這個時候，才撕開衝鋒鎗的防護膜袋，往左右看了看，大聲問道：「卡帕佐，雷，萊賓，你們的槍呢？」

  雷睿這個時候，才真的想起來，自己是空著雙手的，沒有帶槍！

  霍華德中士指指不遠處，大聲喊著：「去拿武器！還有子彈！韋德，韋德，該死的，快過來！那裡危險！」

  歐文.韋德是個帥小伙，除了萊賓總是自認比他帥之外，其他人都認為要是在不打仗的時候，韋德光是那雙帶著淡淡的憂鬱，像是能洞察你的內心的眼睛，就足夠迷倒一大片女孩子。

  他不帶武器，急救包，嗎啡注射器，剪刀，手術刀，就是他的武器。

  他是戰地軍醫，會為了救人，冒著槍林彈雨，絲毫不擔心自己的生死，當他無能為力，無法挽救戰友的生命時，他會氣得發瘋，大聲咒罵這個老天，還有上帝。

  霍華德中士在沖他招手大吼大叫時，他正在那裡搶救傷員，三名戰地軍醫在那裡冒著槍林彈雨，為重傷員做緊急手術，可是德國佬的子彈不會帶著憐憫，噗噗幾聲，沒有射中戰地軍醫，倒是把搶救的重傷員射得彈跳幾下。

  韋德氣得甩出手裡的止血繃帶，情緒崩潰，破口大罵。

  萊賓，卡帕佐，還有雷睿，以及其他的好些傢伙，都是空著手跑道這裡來的，紛紛跑回去，尋找稱手的武器，收集彈藥。

  卡帕佐的動作很快，先雷睿一步拿到槍和子彈，跑了回去，雷睿轉身時，腳下一滑，恰在此時，他感覺到屁股根子那裡像是被什麼給叮了一口，火辣辣的疼，一陣彈雨灑落在四周，他急中生智，趴倒在地，原地打了幾個滾，竟然神奇般的沒有中彈，就在他手腳並用，往大家那裡爬過去時，他才注意到，大家都在沖著他揮手，大喊大叫。

  他看到韋德拿著急救包，十分心急地看著他，像是要衝出來一樣，心裡不由得一驚一緊，「怎麼？我中彈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