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死了。
這個消息像是陰雲密布中的一滴雨水,緩緩降落,然後滴入我心中的大廈。
大廈崩塌。
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我沒哭。
頭戴孝帕為奶奶守靈的那兩天,我也沒哭。
跟著送葬的隊伍,將奶奶的棺材封進土地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哭。
直到我看到最後一鏟子土送到棺材上,我的心才終於被這捧土埋得喘不過氣來。
我撕心裂肺的哭,恨不得把我的眼眶撕開,讓眼淚的閥門大開,哭得泣不成聲。
父母安慰了我許久。
他們說奶奶只是去了遙遠的地方。
可我其實很清楚,死者不會去到任何地方,但他們會永遠的離開我。
我那天想靜靜,但誤入另一片墳場。
白事主持先生嘴裡念念有詞,在場人披麻戴孝,悲泣哀鳴,在這片墳場中,也有人在舉辦下葬儀式。
我看到了一個小男孩,一個與我同歲的小男孩。
那是我們第一次對視。
此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將成為我一生的夢魘……
【恭喜您完成當前幸福目標。】
【當前階段:3歲(孩童)】
【下一階段:6歲(學生)】
【當前幸福目標:成功考入幸福小學,成為一名學生。】
【當前階段幸福標準分:三十分。】
幸福小鎮的所有居民都需要在六歲的那一年考入幸福小學,只有成為幸福小學的學生才有機會接受到更高層面的教育。
人們總說,這是最容易獲得幸福分的方式,也是最容易實現階級跨越的康莊大道。
所以家長們對這一階段的孩子寄予厚望。
我也不例外。
在奶奶下葬後,我回到家裡便得知,父母為我報了相當多的補習課,說是要讓我贏在起跑線。
我不是很明白起跑線的意義,起跑線是哪一條線,我們的跑道又是在哪裡,終點呢?
第一次上補習課,補習老師說的話幾乎是生澀難懂。
跟我同一天來的還有另一個小孩,他聽得倒是十分認真,而且無論老師問什麼問題,他都能對答如流。
我很羨慕他。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下課之後他竟主動站在我的面前。
「你好,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可以認識一下嗎?」
那會兒我還在發呆,呆滯半響才忽的緩過回過神來,「呃呃啊啊」的點頭。
他向我展示了他的居民面板。
【居民:D199】
【性別:男】
【年齡:3歲】
【職務:暫無】
【幸福分:35】
【人生經歷:於幸福歷2000年出生自幸福小鎮一戶高幸福分家庭中,自小便展現出極為優異的表現,多個輔導老師對其讚不絕口,興趣愛好開發廣泛。】
我驚得說不出話,好高的幸福分……
但他的幸福分高並未讓我產生更多的負面情緒,畢竟我並不認為他的分高與否會對我產生影響。
我也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自己的面板。
我的幸福分只有13。
這時,他問我:
「你……過的不幸福嗎?」
他天真的,好奇的發問,令我在此時竟有些坐立難安。
「我……」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但他抓起我的手,笑了笑。
「你要加油爭取幸福噢,幸福小鎮裡……大家都要幸福才對。」
那一刻,我才正眼看清了他的模樣。
這使我腦內一片空白。
他……
他是我當時,在另一片墳場看到的男孩!
「你……」
「噓,上課了,要好好上課。」
「一定一定,要考上幸福小學噢。」
那考不上呢,考不上怎麼辦呢?
爸爸媽媽因為當年我的出生,提高了幸福分,被分配到了新的工作崗位,這兩年慢慢的穩定下來,對我也稍微更加關心了一些。
那天回家之後,我告訴他們我交到了一個朋友,他們也在為我高興,興致勃勃的問我那孩子的信息。
得到信息之後,他們慢慢查詢。
「原來是高幸福分家庭的孩子,那可真是一個好孩子,你要多多跟他學習知不知道,人家跟你同一天生日,現在幸福分都三十五了,要跟人家打好關係,有空就叫人家來家裡玩呀。」
我說好。
一開始倒是不錯,一切都很不錯。
直到我邀請了D199來到家裡。
D199是一個很有禮貌,而且很熱情的男生。
爸媽對他也是十分的好奇,做了頓極為豐盛的晚餐。
餐桌上,爸爸媽媽都對D199展現出來了我從未見過的一面。
他們的眼中充滿了羨慕與熱烈。
「D199,你爸爸媽媽做什麼工作的呀?」
「D199,你到底怎麼做到,那么小的年紀就這麼高幸福分的?」
「D199,你平時在家裡做什麼,怎麼會這麼厲害啊?」
他們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D199身上,我心中誕生出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壓在我的後頸,令我難以抬頭,也難以呼吸。
吃飯的筷子動的慢慢的,每次也就只夾了一點飯,不敢吃菜。
天色不早,兩人便親自把D199送了回去,回來時我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
他們站在門口,身影被屋內的光照的很長很長。
「爸爸,媽媽,你們回來了?」
回應我的不是「哎」或者是「嗯」,而是一句嘆息。
「唉……」
「你怎麼還好意思看電視啊,你好朋友他都三十五分的幸福分了,人家每天早上起來練琴,中午去補習班,下午還會去培養興趣愛好,晚上複習預習,一天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那麼充實!」
「從明天開始你也準備一下吧,我跟你爸決定讓你跟著D199的行程一起,你好好學,知道了嗎?」
我被說得全身僵硬住,心底是萬分不情願的:「我……可我能及格的。」
「及格有什麼用?你不要因為及格就沾沾自喜好嗎,多少人比你優秀,你以後怎麼辦?一輩子賴著我們嗎!」
那天我們大吵了一架。
我躲在被子裡,抱著奶奶以前給我織的毛衣哭了許久許久。
但第二天我還是只能被動的接受他們的計劃。
那一天,是我的第一次死亡。
——作者的話——
寫得會很慢很隨意,大家不用等更或者追更啦,攢個三個月再回來看都是可以的噢(不過可能會掉落出版信息,目前進度是已經拿到書號了,就等出版社那邊審核完最後一道審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