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看熱鬧的佃戶這時竟然有許多人站了出來,來在吳良等人對面,橫眉怒目看著他們。
兩邊實力一目了然,自是深切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誰先出頭誰倒霉的那些嘍囉,禁不住開始帶些懼怕的慢慢向後管事吳良身後退去。
吳良雖然怒急,也終是知道今夕非同往日,這裡已經不是他的天下……
悲憤中他本來抽搐不停的嘴角,倒是恢復了正常的模樣,只是整張臉在盛怒之餘,緊皺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只走了形的猴子。
被控制在地上的黑小個子,看到這種場景,自是沒了原先的硬氣,在懊惱低聲咒罵著那些人不爭氣時,被丁虎狠狠的一踩,再次慘叫過後,乖乖的閉了嘴。
「吳管事,我方才說的你可聽明白了,有何異議?」我問他。
吳良嘴角使勁抽了抽,就算心中不甘,也莫可奈何。
咬牙道:「既然這莊子是夫人的,那當然就是夫人說了算,我這就回去準備一下,馬上按照這告示上面說的去收租。」
我哪裡還不明白,這是他的緩兵之計,在我面前自是說的好聽,回去說不定又有什麼么蛾子出來。
「不用麻煩吳管事了,這件事我已經指派了別人」我輕笑說道。
聞得我已經把莊子的事,交與別人打理,吳良立時明白過來。
眼裡閃過一絲狠厲,話也不再說一句,轉身便要走。
我怎肯這樣放了他,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些。
「來人,把他給我綁了!」我冷冷吩咐一聲。
丁彪等人聽罷,立時一涌而上,可憐那吳良只做了幾下困獸之鬥,就被人扭了胳膊,絲毫動彈不得。
他帶來的人看管事被抓,更是猶疑過後做了鳥獸狀,轟然四散而去。
想必也沒有誰真的要為這個貪婪、陰毒之人賣命。
「為什麼抓我?你想怎樣?」吳良怒目相向。
我這時從一旁洪伯的手裡拿過一本帳簿,在他面前抖了幾抖:「前幾天我曾經派人去了將軍府,盤問過大管家王盛,這莊子上一年到底要收多少抽成,再有就是這本帳簿,這是你一年從莊子裡實際收上來的錢糧,這自然是我讓人去莊子裡暗訪,記載下來的實證。吳管事,現下你當著全莊子人的面,解釋一下,為什麼府里帳面上收到的租子,和你實際在莊子裡收取的竟然不相符?那些你暗地裡多收來的又放去了哪裡?」
聽我如此一說,圍在一起的眾佃戶很快聽出了裡面的端倪,頃刻間怒火滔天。
那劉柱兒第一個站了出來「奧,原先我們一直不解為什麼這莊子的土地抽成,竟然比別的莊子多些,吳管事給我們的解釋是地與地不同,再說是主子吩咐的,他說了也不算,我們終是信了他,可現在看來,原來府里的抽成真的沒有比別的莊子高,是他在這裡面搗鬼,該死的東西,我們在這莊子裡多少年了,都被他給坑慘了……」
「這吳良不僅強行收租,還每每遇到家裡有些不濟的,想求他寬限一段時日,他卻不肯,招呼手下就動手打人,讓我們這些人都迫於淫威,敢怒不敢言!現在竟然發現他騙了我們,壓榨了我們這麼多年,真是該殺啊!」又一人站出來聲討道。
群情激憤之下,那已然知道自己事情敗露的吳良,早就嚇的變了臉色,原先的不服和怒意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只剩下一雙賊溜溜的眼珠子,在不停的轉,似是打著什麼主意。
佃戶們在憤懣之餘,蜂擁上來,就要對吳良動手。
事情還沒有真正完結,我自然不想就這麼讓他被眾人打死。
於是趕緊讓洪伯丁彪等人制止住。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粗大的中年婦人提著根木棍,怒氣沖沖的從人群外鑽進來,強行穿過人牆,來在我的跟前,用手一指破口大罵:「北汐顏,你欺人太甚!我家男人他在這莊子管事三十多年,沒有功勞終是還有苦勞的吧,就算犯了一點錯,那也應該從輕發落,罰些銀錢放人了事,可你歹毒心腸,竟然煽動莊裡的佃戶引起民憤,你這是要把我們從這裡逼走,把我們逼上絕路,既然這樣,反正我們也無處可去,今天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好和你拼了!」
說著就要抬起木棍,準備要與我拼個你死我活……
下人們見狀,自是有幾個上前一把扭住了那人。
我看著那極力掙扎,嘴裡不停咒罵的婦人,一側嘴角微微翹起。
來在她面前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吳良的大娘子吧?」
「我呸,什麼大娘子,小娘子,我家男人是莊戶人家,娘子自是我一個!」
我驚訝看她:「這就奇怪了,那離這裡五十里外的龔州,有你男人的兩家店鋪,一個是絲綢,一個糧店,還有一個風姿綽約的美嬌娘,你可知道?」
聽我這話,那廂吳良的身子不由劇烈抖動了幾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婦人當場愣住。
我笑道:「這你還聽不明白麼?你的男人不僅在外面有美妾,還有兩個鋪子在經營,難道這些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
婦人的臉色刷的就變了,哇的怪叫一聲,撲向了那吳良。
看著那為我準備的木棒,不停的落在那吳良身上,其實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我離開了,自然也就把在規勸那些佃戶要冷靜的下人們也帶走的,吳良則被我留在了當場。
後來我聽說那吳良被激怒的佃戶們差點活活打死。
倒還是他那潑辣婆娘幫他留了半條命,拖拽著半死的他回了家。
沒過幾天,他們一家就倉皇出逃,不知去了哪裡。
遠在龔州的兩間鋪子,自然被我收了回來,另外著人去打理。
莊子的佃戶們,自然也說不得什麼,他們可還在感動我每年削減的那二成租。
有了莊子,鋪子,自是身邊的備用也就充盈了起來。
奶娘最是樂的很,一直問我那吳管事的事,我怎知道的如此詳細。
洪伯聽罷,笑著解釋說這自然是小姐前一陣吩咐我們去偷偷跟蹤吳良,查證到的結果。
莊子裡的事,終於安順下來,加之今年的收成又比往年好些,佃戶們人人喜笑顏開的。我看了也寬心些。
秋日將去,初冬來臨,我終於在千盼萬盼中等回了查找消息的阿莫。
幾個月的風餐露宿,長路奔波,讓他的身形消減了幾分,卻依然挺拔威武。
只是英氣的眉眼間頗多疲憊,原先光滑的下巴上也長出了一層黑黑的胡茬,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他回來了我自是狂喜萬分,命小翠把房門關緊,單單把阿莫和洪伯留在屋裡。
「有消息麼?」我緊張追問。
阿莫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
他說當他千里奔波找到相府出來的那兩個下人時,他們告訴阿莫,他們兩個原先都在內院阿爹跟前伺候的。
可是就在相府走水的前一天,不知道為什麼,阿爹忽然只留下兩個貼身小廝,把其他人全部趕去了外門,還說以後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允許近前。
阿莫問過原因,兩個都說不清楚,但是他們隱約好像看到有個宮裡模樣的人,在那天進過相爺的書房。
「宮裡?」我吃了一驚,這件事難道與宮裡有關?
阿莫搖頭,說這個他也沒有弄清楚,只是聽那下人說,從那人離開開始相爺和夫人就一直待在內院裡,沒有出來。
到了第二天夜裡就發生了相府走水的事。
我哀哀嘆氣,阿爹阿娘的事,越來越變得撲朔迷離了……
「那個叫胡鐵兒的小廝,你可找到了沒有?」洪伯這時突然插話道。
「對,還有那個胡鐵兒,他很可疑,說不定從他身上能夠找到一些線索。」我急急說道。
「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是從賭坊的二樓上失足掉下來摔死的。」阿莫嘆氣說道。
「什麼時候的事?」洪伯忙問。
阿莫回說:「就在我找去他老家的前一天。」
事情還真是湊巧的很!我慘然笑了一聲。
同時感到一陣莫名心悸,恐怕此次派阿莫查探消息,早就被人察覺,那人一直在暗中跟蹤,然後殺人滅口讓我們一無所獲。
這個人究竟是誰?又有誰會注意到阿莫?有沒有可能是慕容尚?
我心裡不免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
被阿爹留在身邊的兩個小廝,在走水當夜被一同燒死了,那偷著給洪伯下藥的胡鐵兒,也莫名其妙的摔下樓丟了性命,所有關於相府的線索又一次徹底的斷了。
我惆悵不已,焦慮難抑。
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飯也沒心思用。
奶娘見狀一直勸慰我,不要太心急,說不定事情會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弟弟汐安到現在消息全無,阿爹阿娘的事,又絲毫沒有頭緒,我怎能不急。
再一次讓奶娘把桌上的飯菜,原封撤下,我懨懨地歪在床上,沒有絲毫精神。
「哎,這是前世遭了什麼孽啊?讓我們顏丫頭受這樣的苦楚。」奶娘見我如此,一邊抹淚一邊自語道。
前世?我腦子裡忽然又一個念頭閃過。
對呀,前世的時候奶娘是知道一些什麼的,所以才在我靈前說了那些話。
現在距離前世我意外死亡的時日已經不多了,那奶娘是怎麼知道相府的事是有人故意而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