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兒,你醒醒!」混沌之間,忽聽得有人喚我,可是我的身體好疼啊,就像是被火燒著一般的疼痛難忍,昏沉之中我再次暈厥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終於清明起來睜開雙眼,卻看到四周夜色朦朧,燈火如豆。
我躺在了一張雕花檀木如意大床上,上方粉色帳幔垂下,身上蓋著大紅的凌雲圖錦被。
我有些發楞,這裡好生熟悉,十足像是將軍府臥房。
驚疑之下,挪動一下已是酸麻的身子,模糊發現有個小丫頭趴在我的床尾邊。
「小翠,是你嗎?」
那人聽到聲響,馬上抬起頭來,等我仔細一看,不僅有些混沌了,怎麼是靈秀。
靈秀見我醒過來,立時高興的站起身大叫起來:「夫人醒了!夫人醒過來了……」
聽到靈秀的喊聲,奶娘第一個從外屋跑了進來,見我真的睜了眼,立時搶步上來一把抱住我。
「顏丫頭啊,哎呀,真是老天保佑,你終於活過來了,謝天謝地啊!」
聽著奶娘的哭聲,往日的種種慢慢重新回到我的腦海里。
莊子,小翠,還有那些抵抗強盜流民的佃戶們,還有洪伯,丁虎他們。
「奶娘,我這不是在莊子上這是哪兒?」
奶娘含笑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忙說道:「你真是糊塗了呀,這裡當然是將軍府啊,將軍看你傷勢太過嚴重,特意把你從莊子裡接回來了,又請了好些郎中給你治病,這幾天還驚動了宮裡的太醫,真是萬幸啊,我的顏丫頭終於又活過來了,真好!」
我愣了,自己竟然又一次回到了將軍府,這個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回來的地方,還要見到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人。
此時,屋子裡丫頭婆子已經站滿了,都用一雙奇怪的眼神盯著從床上掙扎坐起的我。
或許她們都在驚異這個羸弱不堪的北汐顏,就是曾經那個呆傻肥膩的將軍夫人。
看著這有熟悉也有陌生的面孔,我有些疲累的揮手讓她們都下去。
轉頭又問奶娘小翠到底如何了,莊子到底現在如何。
奶娘知道事情早晚是要我知道,於是慢慢哭述起來。
莊子危急有流民強盜進犯,在臨城外駐紮的慕容尚很快得到了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往那裡。
趕到之時,去救援的官兵還沒有趕到,我,小翠與吳良正殊死相抗。見吳良舉刀惡狠狠砍向我,慕容尚危急之中,一隻羽箭將那正要行兇的吳良射殺在當場。
我因為受傷過重,昏死過去。
莊子終是保住了,佃戶們的錢糧也保住了,可是人死傷了不少,小翠為了護著我也丟了性命。
聽到小翠死了,我心頭悲痛難抑,放聲大哭。
曾幾何時,像是妹妹一般陪我從小一直長大的小丫頭,就這樣沒了,
「奶娘,小翠她……」
「放心吧顏丫頭,洪伯已經命人厚葬了她。」
我哭喊:「小翠是為我死的,是我虧待了她!」
小翠慘死,我悲痛不已,只想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待著,就連慕容尚的貴妾,將軍府當家良沫兒來探病,也接連吃了閉門羹。
我北汐顏真的不需要誰假惺惺的來安慰,我的事情從來與他們無關。
在我躺在將軍府養傷之時,慕容尚正帶著人把分散於城外各地方圓百里的流民,都全部規整在了一處。
混跡在流民之中的暴徒被清查出來,全部斬殺,其餘的年輕壯丁收編入官兵,剩餘的人分發盤纏遣送回原籍。
致此流民事件才算塵埃落定。
莊子裡的人終於能夠可以安穩的過日子了,我在心裡很是替他們高興。
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似乎被有心人誇大了。
這幾天不知道怎麼,代替小翠隨侍在我身邊的靈秀,總是不自覺的盯著我看,好像是要說些什麼。
我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那靈秀支吾了半天,才開口道:「我聽咱們將軍府的小廝們傳,外面的人都說夫人你是個武藝高強的神人,有那麼多的強盜和流民圍攻那莊子,那裡的男子們都支撐不住了,還是夫人提劍帶著一些女人們趕到,拼命和強盜打鬥,這才保住莊子沒有被搶,都說夫人你很了不起呢。」
我聽了自是抿嘴直笑,哪裡就有他們說的那麼傳奇了,只不過當時是被逼急了而已。
「外邊的人還說呢……」靈秀又說道。
「他們還說,將軍夫人神仙附體,從原來的那個什麼,已經脫胎換骨蛻變成了聰慧勇敢的絕世美人了。」
靈秀說著,再次上下看我說道:「這個他們可是一點也沒有說錯,夫人你真的變得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比之前瘦了也清明多了是不是?」我問道。
靈秀聽了使勁的點頭稱是。
正說話間,被從宮裡請來的李太醫按照約定好的,再次來到將軍府為我診病。
檢查過我的病情後,似乎對我這個病人恢復程度很是滿意。
「夫人再好好將養一陣,就可以痊癒了,這次我給你留下一瓶塗沫傷疤的藥膏,每天一次讓丫頭們給你塗在疤痕處,保證夫人身上不會顯眼的痕跡。」
我聽了自是高興,謝過李太醫後,命靈秀把他送了出去。
靈秀跟著李太醫出去,屋裡就剩下我一個人,也許是剛才坐著的時間太久,覺得有些乏累,就又平躺在了床上,閉目養神。
正在這時,聽的那門上掛著的湘簾,發出吧嗒一身輕響,緊接著有腳步聲向著床邊走來。
我身子猛地一緊,一股寒意肅然而起。
這腳步聲委實太熟悉,一聽就知道是我的夫君慕容尚。
我輕輕把頭朝向床里側著,緊閉雙眼,這個時候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他。
是該恨他?還是應該感激他救了我一命?
那腳步聲終於在離我床前不遠的地方停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嘆息,然後便聽到他出的屋子離開的聲音。
我像是經歷了一場夢魘一般,大大的鬆了口氣。
同時又覺得有些納悶,慕容尚他到底做什麼來了,不象探病,找茬也不是。
我心裡暗自冷笑,也許是好不容易發了善心,想來問候一下我這個廢柴夫人,走到這裡看到我時,卻又後悔,所以折返了回去也說不定。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奶娘在外邊樂呵呵的聲音吩咐人道:「將軍剛剛差人送了千年老參過來,給顏丫頭補養,快立刻給做了去。」
然後就聽到有婆子稱了聲是。
我躺在床上聽了這話,痴痴發楞。
對於慕容尚我是越發的不懂了,極討厭我卻又不想讓我死,不想見我卻又著急給我診病。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他真的是為了我好。
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我推翻了個乾淨,他既然能對我那種嫌棄模樣,還莫名其妙的阻止我查找阿爹阿娘死去的真相,就可見他的陰毒,我不能被他暫時的好心蒙蔽了眼睛。
這將軍府是待不得的,我心裡暗暗盤算著,等自己的傷勢大好,就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到莊子上去,阿莫打聽到消息後是要回那裡找我的。
阿莫確實打聽到了消息回來,不過沒有去莊子,而是直接來了將軍府。
等他來到我養傷的屋子,看到我受傷後明顯憔悴的模樣。
惱怒的用拳頭用力的打向牆壁,咚咚聲響,他憤恨道:「都是我的不對,小姐有危險的時候我應該在你身邊的,如若這次小姐真的沒了,我趙阿莫以後如何自處,都是我的錯!」
看他這樣,我急忙笑著寬慰:「別自責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還是先說說你這次出去查到些什麼吧!我著急知道」
阿莫仔細的打量了我,覺得確實沒有什麼大問題,這才穩住心神,說起這次外出查到的情況。
我讓阿莫查證的段姓或者端姓的朝廷官員,他千方打聽果然查到了四位,不過那兩人官階不高,速來與阿爹沒有交集,被阿莫首先排除掉了。
剩下的這兩位,一位是隨侍三皇子南荀的通直郎段廷玉,二是宰相屬下的參政知事端文海,這兩個人都和阿爹有不少來往。
講到這裡阿莫面露慚愧之色:「我只能查到他們與相爺多少有些關係,可是他們之間具體情形如何,我卻沒有辦法知道。」
我點了點頭,知道阿莫已經是盡了全力,依照他的能力能查到這些就已經非常不易,再多想就是在苛求他了。
「你放心吧,我會想到辦法去查證這兩個人的。」
此時我的心中已經逐漸有了主意,不過還要寬心等幾日,等我能安穩的坐上馬車時。
太醫開出的治療外傷的方子,果然很有奇效,不過半個月我就能夠如常的來回走動。
這天,天色尚好,我命小廝備了車馬,帶著阿莫和靈秀向著那楊樓街走去……
楊樓街寬闊整齊,肅然威嚴,有幾家朝廷重臣的府邸就坐落在這條街上。
當來到楊樓街上第三座府門前,馬車停了下來,我被靈秀攙扶著走下車。
抬頭觀望,朱紅的大門前,有四個門房的人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
門前兩側蹲放著兩隻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高高的門樓的匾額上面刻著四個批金大字:楊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