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十幾日,我已覺身上的傷勢大有好轉。
來到司府這些天,外祖父都不肯讓我出去房門,說受傷就要靜養,所以每天向他問安的事情也免了。
倒是他老人家時常親自過來探望我,看我逐漸好起來,這才放了心。
這天,我覺得身子已經不似前時那般沉重,便起的大早讓阿彩她們服侍著梳洗完畢,向著外祖父的院子而來。
這是我入府之後,第一次向他老人家問安,所以特意換下素服,穿上一件淺紫色白底的繡花樣的夾層錦襖,湘裙墜地,外罩了青色的斗篷。
早就有小廝通報給了他,外祖父看我如此知禮甚是高興,還奇怪我如何變的與之前相比,宛若兩人,身形不但沒有以前那麼肥膩,也不再看著像個呆傻的。
「顏丫頭,你到底是經歷了什麼,讓你變化如此之大?我還聽下人說你的飯食都是素的,這怎麼能行,我記得你少時可是最喜歡吃各色美味,這樣苦著自己是為何?」
我神色隨之黯然:「阿爹阿娘慘死,我遲遲找不出行兇之人,本就不孝,每日素餐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大仇未報,也是為了祭奠阿爹阿娘,我已立誓,不捉的了兇手,我絕不開戒。」
外祖父聽罷先是震驚,然後沉默片刻,一揮手讓屋子裡的小廝丫頭全部退下,屋子裡僅剩我們祖孫二人。
「聽你如此說,你已經清楚你的阿爹阿娘是被人害死的了?」
我點頭稱是。
外祖父說了聲:「怪不得你如此。」
便神色凝重,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走了幾步:「此事一出我也懷疑是有人故意行兇,只是猛然間聽聞你阿娘死了,我心神俱傷,病了半年多,不過前一陣我已經秘密派人去了臨城,查探這相府走水一事,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一聽激動莫名,忙道:「我差點就知道是誰害死了阿爹阿娘,可是那人卻被慕容尚殺死了……」
說著我就把順兒的事情對外祖父說了一遍。
講到慕容尚竟然為了阻止順兒說出真相,把他刺殺當場的時候。
外祖父的神色勃然大變。
「慕容尚真的這麼做了?為什麼?」
我沉默不語,外祖父看了看我,又蹙起已經花白的眉毛,「還有你這次被人刺殺受傷,與那慕容尚是不是也有關係?我這就即刻讓人去查,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到聖上面前去告這個殺妻滅祖的陰險小人!」
我聽了急忙分解道;」儘管他殺了順兒,確實是不想讓我查證阿爹阿娘之事,但是他若是想要我死的話,不論在哪裡有的是機會,何必又要等到這般時候?」
我腦海里突然想到了我在莊子外遇險的時候,如果慕容尚想要我死,他又為何救我,讓我那時被吳良殺了豈不乾淨。
這次要殺我的一定另有其人才對。
「你現在還在為他開脫?」外祖父面露驚詫。
「你的事情我也大體清楚,慕容尚待你並不好,還把你打發去了鄉下的莊子害你差點送了命,他如此的薄情寡義,你還顧念他做什麼?」
我低頭不語,哪裡是我要顧念他,是如今的事過於複雜了,讓我不得不想的深了些。
看我不語,外祖父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希望這個定遠將軍是個薄情寡義之人,他從無名小卒,到名震四方,雖說後來一步登天被聖上欽點為定遠將軍,裡面不妨有你阿爹的提攜,但大部分還是他出生入死,戰功赫赫的結果,南境的平定他功不可沒,這樣一個絕世奇才,難道真的會做這種齷齪之事?」
說完又道:「你這次被刺一事,還有你阿爹阿娘之事,你也不要管了,一切有外祖父為你做主!」
聽的此言,我心裡涌過一陣暖流。
就這樣,我在司家府邸安穩的住下來,大多時候陪在外祖父身邊,陪他說話。
年齡大的人,回憶總是多些,他一直喜歡說起阿娘在身邊時的往事,並且話間對我死去的阿爹還頗有怨言。
我聽罷苦笑不已。
他責備說阿爹身居宰相,已是榮寵備至,可是他卻不能在朝中潔身自好秉持中正,竟然與端王楊國公等勾結在一處,妄圖左右聖上立太子一事,本就失掉了臣子的本分,可是阿爹還擁權自重,招攬自己手下的官員也為擁護端王一事,多有上奏。
一度讓本就有些忌憚的聖上,更加的起了猜忌之心。
這才惹來這場大禍,儘管阿爹機警老辣,在皇上對他動手之前提早上表辭去宰相之位,要告老還鄉,可還是招來了聖上暫時幽禁相府,閉門思過的旨意。
「你阿爹的狂悖和人心不足才是導致你阿娘死,還有你和安兒孤苦無依的罪魁禍首啊!」
聽的外祖父這樣說,我心裡如針扎一般難受。
可是事情已經如此,人死不能復生,再怎麼怨怪阿爹也是無濟於事了。
「外祖父,端王這個人你覺得如何?」我突然問道。
腦子裡閃現過那個身材修長的,溫睿之人。
外祖父沉思半晌,說道:「據我所知,這個三皇子倒是有些手段的,才情不錯,為人也溫和,但是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你阿爹這樣老謀深算的人也能被他收納,他的心智可見一斑。」
我點頭,倒是符合我曾見過的那三皇子的樣子。
忽然,一直淡然的外祖父忽的站了起來:「汐顏,你說那相府下人順兒臨死之前說的什麼?端?」
「是,是啊我問他誰是兇手的時候,他說個段……」
「端王!」我們同時脫口而出!
我震驚站起:「難道他說的是端王南荀?」
這樣的發現,讓我和經歷過太多事的外祖父都不僅大吃一驚。
端王南荀,拉攏朋黨意圖上位,事情敗露,丟車保帥,最是順理成章。
難道他真的是怕我阿爹被聖上查出一些什麼,讓他受到牽連害怕功敗垂成一敗塗地,這才幹脆殺了我的阿爹,保住了自己。
要不然這莫大的事件之後,就算他是南荀,皇帝的三兒子也不能像是無事人一般,還能自在逍遙的去泡溫泉,去替他的父皇探查民情。
原來事情是這樣。
我滔天的仇恨,一股腦的放在了那人的身上,南荀,你殺害我的雙親,滅我北氏一族,我和你勢不兩立!
激發的情緒已經不容許我說什麼,我轉身就要往外跑去。
被外祖父厲聲喝住:「汐顏,你幹什麼去?」
「我當然是即刻回臨城,去想辦法為阿爹阿娘報仇,殺了那個端王!」
「別衝動孩子,這件事必須查證明白才可以,僅憑我們的猜測是萬萬不行的,要知道他可是皇族,你又如何可輕易動得。」外祖父好言勸道。
「可是,這端王最是有殺害阿爹的理由啊,在加上順兒的親眼所見,定是他無疑。」
外祖父聽罷,先是沉默半晌,後又搖了搖頭:「這樣斷定一個人就是殺人兇手,未免有些草率,你且沉住氣,我這就馬上派人去查證。」
我聽後著急哭訴道:「外祖父,你也許不知道相府里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死了,沒有誰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查?再說我也讓阿莫去四處查證過了,根本就是沒有知情的人。」
外祖父一聽,嘆道:「你這就錯了,你的阿莫不過是個侍衛,他能查證到的地方畢竟有限,比如經常跟在端王身邊的官員或者侍從,他如何能接近得來,我卻有這樣合適的人物,汐顏,你外祖父那麼多年在帝都可不是白待的。」
我聽罷,恍然愣住,向著那老人家點了點頭,決定暫時安下心來,一切就等著那臨城傳來的消息。
可是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月過去,雖然晏城不似帝都臨城那般四季分明,但這個時節也隱約有了些涼意,加之外祖父的年紀已大,近幾天竟然臥病在床。
找了幾位郎中來診治,都說是老人體弱,偶感風寒所以不適。
看到老人家如此,我就是再有萬般的心思,也暫時放下,一切撲在了照顧外祖父上。
可是藥草用了不知多少,病人的病竟然看上去沒有絲毫起色,加之本來老人家本來就是大病初癒沒有多長時日,現如今又加了一層,越發的精神不好了。
府里的大管家文老伯無奈,派了人通知了在慶州經商的大舅父司錦豐和宸州的二舅父司錦睿。
沒過幾天,二舅父匆匆趕回,看到自己父親如此衰弱模樣竟然掉起淚來。
按說清州比起宸州離得外祖父居住的晏城要更近些,大舅父卻來得遲了幾天,按照他的說法,是生意太忙了些。
聽阿娘曾經跟我說過,我外祖父家的二位舅父,大舅父從小不愛讀書,也不想什麼功名,只喜歡那黃白之物。
二舅父行事之風倒頗有外祖父的風采,又刻苦好學,心思縝密,深的老人家的歡心。
阿娘自小就和二哥比較親近,經常玩鬧在一處,也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緣故,相比起來倒是和大哥司錦豐多有隔閡。
現如今聽的老父病重,大舅父司錦豐一路趕來,還帶來了他新納的填房,房氏小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