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命人住了馬車,我要下去!」見那車夫沒有回應,車子反倒跑的更快了些,我這下不免惱怒。
一雙燃著怒火的眸子,狠狠的盯著慕容尚。
「不准!」那人並不曾理會我的說話,只淡淡吐出兩個字。
「你,憑什麼不准?」我大聲反問,「我悶的很,想下車去透氣,這難道也不可以?」
慕容尚深邃幽暗的雙眸盯在我的臉上,挑起一側嘴角說道:「你真想下去?」
「當然,立刻馬上……」我咬牙。
慕容尚聽罷點點頭,「恩,也好,那你就下去吧!」
我一喜,正重新想喊了那馬夫停下,不料慕容尚又慢悠悠的開口道:「只要夫人不在意臉上的東西,被人笑話了去,就儘管下車……」
臉上的東西?我一愣,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慌亂中,抬手抹了把自己的小臉,再看看手上,竟然有淡淡的墨跡在。
我頓時呆了……
「我,我的臉……你,你!」我即慌亂又無奈,還暗暗帶些囧意。
這就是常人說的偷雞不成蝕把米麼?我北汐顏今日怎麼如此倒霉。
慌張之中,更是腦補了自己頂著臉上斑斑墨跡,然後去到公主府時會是怎樣的情形,立即嚇得變了臉色大喊:「停下,趕緊讓馬車停下,我要下去,必須下去……」
馬車終於停下來了,不過慕容尚並沒有放我下車,而是喊了聲隨身的小廝多寶:「你即刻取些水來,我要用!」
「請問將軍可是渴了,是想要些熱的水?」多寶問。
「不,淨手用的溫水即可!」慕容尚吩咐道。
「哎!小的這就去。」垂手在車邊的多寶立馬去了,不一會就用一個水壺盛了些水送進來。
車上帶有精緻褐色花紋的帘布依然垂著,從外面根本看不出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愣愣的坐在那裡,看著慕容尚從那水壺中倒出一些淨水,打濕手中深黃色繡有松柏紋樣的錦帕。
抬頭看了看我,我扯了身子,又扯了扯身子,想要有多遠就避他多遠,
「這裡沒有銅鏡,你的意思是要自己來?」慕容尚似笑非笑。
嘴角抽了抽,我下意識伸手去扯他手裡的錦帕:這種事自然是要自己來了,難不成還真讓這人來給我擦,做夢也不會發生的事。
我向著慕容尚手裡的錦帕扯了幾扯,竟然沒有扯動,這,不可能呢。
我又用力的去扯。
誰知對方清清冷冷的聲音飄過來:「過來,我給你擦!」
我身子隨著我屢受刺激的小心臟,不由自主的顫動了幾下,這千年冰山這下要融化了嗎?
骨節分明的大手拿了那錦帕,慢慢先是在我額間擦拭,很是輕柔,我有些奇怪,一個整日裡拿刀弄槍之人,做起這種事來,竟是這般細膩。
慕容尚今天新換了一件白底寶藍色團花錦繡的長襟,內襯月白色緊衣,頭髮高高束起,上面插了一隻鑲有藍色寶石的簪子。
俊美容顏更像是冰雕玉刻一般,瞟一眼就不忍再移開視線。
更加要命的是,他抬起的手離得我如此之近,我竟從他袖中聞到一股淡淡的冷香。
頓時少時那種和他時常湊在一處,說笑打鬧的情景出現在我的腦海里,他還是那個多年以前的清冷少年嗎。
我緩緩的抬了眼,再次細細的這麼近距離的打量這個男人,斜長濃黑的眉,幽深的雙眸,薄薄的抿緊的唇,即陌生又熟悉……
這個男人就是我終身相托的丈夫,多少年來竟然是第一次這樣打量的仔細,也第一次驚嘆這個男人竟然長得如此好看。
我在盯著慕容尚看得入迷的時候,沒想到他的眼眸也看向我的眼睛,四目相視,我竟是向被灼到了一般,猛地把頭扭向一邊,臉上漸漸也有些發熱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慕容尚聲音低沉,見我扭頭不去看他,竟抬了手輕輕捏起了我的下巴,緩緩的重新讓我把臉兒朝向了他。
我更加有些不自然,臉色緋紅,抬眼間卻見他看著我的眼神也漸漸變得不同,裡面多了一層灼熱溫柔的東西。
「不要動,還沒有擦完……」慕容尚語氣低低的道。
拿著帕子的手,又朝向我我小巧鼻子的方向,慢慢擦拭幾下之後,他竟然毫無徵兆的在我的鼻子上用手指颳了一下,面上的俊顏展開,輕笑起來。
我大羞,從嫁他以來,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對我,這傢伙今天是怎麼了?瘋了不成。
不過,我臉上笑意也控制不住的慢慢散開。
我倒是沒覺得有多討厭……
過了一個多近兩個時辰, 公主府終於到了,慕容尚挺身下了車,就聽到車廂外他對著一直跟隨著的阿彩吩咐道:「你們小姐的頭髮有些亂了,你去幫著梳理一下,再扶她下來吧,我在這裡等她。」
「是,將軍!」外面傳來阿彩有些興奮的應答聲。
車廂里,阿彩一邊仔細的把我因為摔倒而略略亂了的髮髻,重新收拾梳理好,這才扶著我下了車,
一下來,卻看到良沫兒站在了慕容尚一側,正疑惑的望著緩步走來的我。
慕容尚見我下了車,開始大踏步的向著公主府的大門口走去,我和良沫兒緊隨其後。
「大夫人這是怎麼了?竟然拖延著不肯下車?難道沒有看到將軍和我們都一直站在這裡等你?」良沫兒涼薄的聲音傳來,兩下既然撕開了臉面,那現在就沒有必要再作和和氣氣的虛假模樣。
見良沫兒問,我則冷漠的哼了一聲,沒有回答,現在的我尤其不想看到這個女人,甚至內心裡深深的厭惡,和她說話都覺的是髒了自己的嘴巴一般。
「二夫人,你是不知,剛才我們小姐的頭髮亂了,將軍特意讓我為小姐重新梳妝了一下,所以才下車晚了一些。」阿彩搶著替我解釋道,
說到這裡阿彩又有些頗不解的看著我問道:「不過小姐,將軍和你的車半道停下來要淨手的水做什麼?」
我一僵,想起想要慕容尚難堪,結果導致自己難堪的事,猛地轉了頭道:「不為什麼,想用就用了,問那麼多幹什麼,快點進去吧!」
說著快步向前走去,少時,阿彩跟了上來偷偷笑著在我耳邊道:「小姐,你快看看那位的臉色吧,都快氣漲成茄子了呢。」
我聽後還有些不解,她良沫兒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
前面就是四公主南若晨的府邸了,隨著禮樂聲陣陣傳來,一座恢弘氣派的宅子出現在眼前,高大的門樓上張燈結彩,門口有兩隻石頭麒麟各列左右,寬敞的大紅門邊,站了兩排威風凜凜侍衛,大門靠里兩側還站了一大排專門迎接賓客的太監宮女、嬤嬤們,正畢恭畢敬的領了來賀的賓客進府。
「隨著一聲「定遠將軍到……」,宣王南漓從府里立時迎了出來,兩人互相見禮後,去了前廳。
我和良沫兒則被宣王妃陳氏帶進了後堂,後堂之中,四公主南若晨早就接到了我和良沫兒相攜而來的消息,已經站在堂口等著。
「四公主壽誕,汐顏過府拜賀,祝四公主芳齡永濟,福壽綿長!」
「嗯,定遠將軍夫人免禮……」南若晨淡淡的對我回道。
接著便轉頭看向了我身後的浪沫兒,「良姐姐,你來了,快,快裡面請啊!」
「四公主……」良沫兒受寵若驚的看著眼前光華奪目,威嚴貴氣的四公主,看樣子似是感動的要哭出來一般。
兩個人相攜進入了後堂之中,竟硬生生把我晾在了那裡。
隨我來的阿彩氣的臉蛋鼓鼓的,輕聲抱怨道:「這個四公主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這不是故意踩低了小姐,抬高那個良沫兒嗎?小姐可是正兒八經的定遠將軍夫人,她怎麼能這麼對你!」
我輕笑了一聲:「阿彩,休要多說,我心中自有天地就是了,何必在乎他人短長。」
緩步進的後堂,但見這裡裝扮處處金壁輝煌,華彩艷麗,更加上五彩錦衣翻飛,陣陣雅香拂過,各色雍容,威嚴的官宦貴門婦,羞怯怯,嬌滴滴的華服墜地的未出閣女兒家,人影綽綽,三五成群,圍坐閒話。
我自年少就日漸呆傻,平素里自是只顧得自己隨性恣意,從來不喜這些應酬之事,更不想花大把的時間應酬這些滿嘴裡都是,繡花,首飾,孩兒,僕人之類的話題的婦人女子,所以就成了現在與人格格不入的模樣,環視一下來人中。竟沒有找到一個和自己相識的。
說也奇怪,我剛剛來在這裡這會兒,原先後堂之中原是有高有低的說話聲,忽然慢慢的沒了動靜,所有人的目光竟然朝著我看了過來。
有詫異,疑惑,更多的是莫名。
我聽到旁邊一個三十多歲,容貌中等,氣勢卻是不凡的婦人,輕聲問旁邊的那位粉衣女子:「煙霞,這個絕色女子是誰?我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梁夫人,小女也著實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見呢,這樣姿容絕貌的女子,應該是那家侯爺或者大人的閨閣千金吧。」粉衣女子輕聲回道。
「這是誰啊?竟然看著有些似曾相識,只是想不起來了」又有個年紀略大些的女人輕聲問道。
「是啊,這位到底是誰啊?好出眾的身姿容貌!」
我見眾人皆是疑惑,便輕笑著低首向他們施了一禮道:「諸位夫人,小姐安好,我是北汐顏,阿爹是原當朝宰相,夫君定遠將軍慕容尚。」
「啊!」後堂中一片傳來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