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暉燁慢慢有了反應, 原本渾濁的眼裡也露出了一絲的清明。Google搜索
「你知道些什麼。」
高呂榮像是在回憶些什麼,面色並不算好看,「我年少時曾與先皇相識於市井, 他賞識我的學識,成了知己好友,我們時常秉燭夜談, 他也會與我分享心中之事。」
他說的應該是先帝登基之前的事情,當時的先帝還是太子,喜歡親到市井去走訪, 他們兩人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但之前並未聽說他們如此交好的, 而且若真如高呂榮所說兩人是知己, 那後來高呂榮又為何會去了道觀?
趙暉燁愣住了, 他有種直覺,接下來的話, 可能會顛覆他之前所有的過往,他甚至生出了想要逃避的想法。
「我便是在那會從他口中知道了你母妃, 即便他很愛你母妃, 但她終究成了他父皇的妃子, 他便斷了念想,可你母妃卻始終痴戀著他, 有次醉酒將一侍衛誤認成了先皇。」
趙暉燁渾濁的眼頓時睜大, 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等到酒醒之後,你母妃的神智就有些失常,認定當日與她發生關係的是先皇。而我之所以會知道這些, 是因為當年那個侍衛是我替先皇處置的。」
「所以, 我根本就不是皇兄的孩子, 甚至可能我都不姓趙?」趙暉燁冷聲道。
先皇憐憫心上人,心中一直記掛著她,還很自責,覺得她會犯錯也是因為他的原因,所以才會對趙暉燁格外的特別,沒想到她卻痴情入魔,早就神志不清了。
「你姓不姓趙只有你母妃清楚,但可以肯定,你不是先皇的子嗣。」
既然不是先皇的子嗣,那皇位與他本身就沒有關係。
「你的目的是什麼,我已經是個階下囚了,為何還要處心積慮的編了謊話騙我,是想要我痛苦?」
高呂榮早就料到他不會信,也沒有多說什麼,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想要還原一個真相,並不是真的要讓誰相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與我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好處,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不要再執著了。」
趙暉燁突然停止了猙獰,泄了氣的癱坐在地上,因為他的內心隱隱的覺得這便是真相了。
可是放下談何容易,突然有人告訴他,他堅信了二十多年的事情是個執念,他若是放下便是否認自己過往的所有人生。
高呂榮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最終轉身朝外走。
就在要跨出房門的瞬間,身後趙暉燁的聲音響起,「你當年是為何會去做了道士。」
高呂榮的腳步一頓,身子有片刻的微傾,「想要忘卻。」
「那後來又為何會出了道觀。」
「因為放下了。」
他的聲音空洞又飄忽,說完這句便走出了房門,不再回頭。
第二日,趙淵正在同沈如年用午膳時,常福進來輕聲的在他耳邊道。
「王府那邊傳來消息,趙暉燁剃光了頭髮,不吃不喝想要求死。」
趙淵當時給那些丫鬟剃光頭,不過是不想見血給她們點教訓,沒想到最後趙暉燁也會用這種辦法想要求死,一時有些悵然。
他對趙暉燁提不上恨,若說是恨也太過高看他了,只能稱之為不夠格的「對手」。
沈如年看到他們兩人在說悄悄話,就很好奇的探了腦袋看他們。
平時趙淵有事可從來不會瞞著她的,就算是國事他也從未如此遮掩,這是有悄悄話還是有小秘密?
趙淵見沈如年咬著筷子可愛的看著他,也忍不住的跟著她笑。
原本收監處死的話都已經到了唇邊,想起沈如年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又臨時改了主意。
沈如年出宮之後沒有受到傷害,趙暉燁也算於她有恩,若是趙暉燁死了沈如年肯定會難過,就當是為此饒了他一命。
既然他剃了頭髮,那便讓他出家去吧,或許他真能參悟也不一定。
想明白之後便擬了道聖旨,讓趙暉燁到五台山修行,還特意派遣了使者與他同行。
可以說是監視,趙淵倒不認為趙暉燁經歷此等打擊,還能從低谷爬起,但沒準會有什麼不軌之人利用他,多幾個人跟著也能免去很多麻煩。
等常福出去傳旨,沈如年就從對面的位置,挪著錦凳坐到了他的身邊來,「你們在偷偷說什麼秘密呀。」
自從那日後,趙淵便不想有事瞞著她,當然趙暉燁的事也沒什麼好瞞的,就把這事給說了。
沈如年愣了一下,「那我們以後可以去看皇叔嗎?皇叔做錯了事要罰,但他也好可憐。」
至少高呂榮的那個故事裡,他是無辜的受害者,雖然路是他自己選的。
「好,我不是答應過你,要陪你去看萬里山河。」
這是她曾經在睡夢中的呢喃,那會她渴望著能出宮,她還以為趙淵肯定不記得了,沒想到他都記在了心上。
就彎著眼依在他的懷中,「我還以為你忘了,你是皇帝不能經常出宮,我都理解的,只要你有陪我的心便好了。」
趙淵心中歡喜,在她的額頭輕輕的落下一吻,「那你給我生個兒子吧,以後國事便都交給他,我們就去雲遊四海。」
沈如年捧著小肚子很是煩惱,「那要是我肚子裡的是個女兒怎麼辦?」
趙淵也將手掌伏在她的肚子上,動作輕柔的很,「女兒更好,像你一樣的可愛,而且就算這個不是兒子我們也還能再生。」
他可沒說之有一個孩子,只要是他和沈如年生的,多少個他都喜歡。
「那要是一直沒有兒子怎麼辦?」沈如年突然有了壓力,沒有兒子豈不是他們一直不能出去玩了。
趙淵成功被發愁的樣子給逗笑了,「沒有便沒有,我們不是還有趙明熙。」
在找到沈如年之前,趙淵便已經做了準備,還讓曹首輔等人去教導趙明熙的功課,他就是怕自己找不到沈如年,再也不回宮去。
若是她沒人,這個皇帝他做著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沈如年突然又高興了起來,雙手攀著他的肩,「交給熙兒好呀,他其實很聰明的,就是不愛讀書。這次他不能出來玩,還要被拘著學功課,他是不是哭了。」
趙淵的手指在她的鼻樑上劃了下,最後在鼻尖處捏了捏,「你都有心思管別人了,看來是做好準備,要嫁與我了。」
前幾日余氏提出要讓沈如年先搬去外面,畢竟馬上就要成親,雖然是皇帝和貴妃的關係,但沈如年的出嫁只有一次,還是該把所有的程序都給走一遍。
當然,這得到了趙淵的反對,他以傷勢未愈,沈如年不在身邊睡不著為由,直接的打消了余氏的這個念頭,只同意成親前一夜讓她搬過去。
沈如年也不知是擔憂還是欣喜,一向沾枕就睡的人,居然也有心事了。
她睡不著不是那種輾轉反側,而是偷偷的朝著床內睜著眼不說話,還是趙淵抱著她時感覺她的氣息不穩,將她轉過身來。
才發現她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一點睡意都沒有,半個時辰前還騙他說馬上就睡著了。
趙淵小聲的哄著她,「是不是下午睡多了?還是今日的茶點喝了不困?」
各種原因他都問了一遍,最後才知道,小姑娘這是有心事,「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趙淵將她摟在懷中,手掌在她背上輕輕的拍安撫著她。
「我不會做妻子,也不會做皇后,我什麼都不會,連字都不認識,他們以後不僅會笑話我,還會笑話你。」
趙淵從來不知道她對這件事會如此的慌張,就耐心的開解她,「之前不也進過宮了,你就把宮裡當做是你的後山,隨意你折騰的玩,有什麼好怕的?」
「這不一樣,我進宮那會是迷迷糊糊的什麼都不懂,分明是被騙進宮的,這個貴妃我也當的稀里糊塗的,我是去沖喜的和成親是不同的。」
趙淵撫摸著她的長髮她的背脊,「你喜歡歲歲,我就給你養它,你喜歡吃喜歡玩,我就給你搜羅天下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每天逗貓玩樂,在我身邊,便是我的所有。」
帳內昏暗,可沈如年隱約的能看到他的樣子,誠摯又深情,她終於漏出了笑聲。
「我又不是小豬,怎麼被你說的跟吃了玩玩了睡似的,我還要,還要養小寶寶呢。」
趙淵輕柔的吻著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唇瓣,「乖,你什麼都不用想,一切事情都有我,要是你都會了,還要我作何。」
從那晚之後,趙淵就每日都會盯著她,看她有沒有好好睡覺,還有沒有心事。
其實沈如年也就那一次,後來就再沒有過了,她也說了好幾回她不會了,也就是趙淵如此的重視,不信她的。
好像兩人再見面後,趙淵就對她特別的小心翼翼,覺得之前是虧待了她,其實仔細想想,即便在宮內時,他也沒有委屈過她。
除了剛見面不信任她,有過戒備和冷漠,但那是他的本性,沈如年並未怪過他。
這會聽見趙淵又把這件丟臉的事情拿出來說,氣的沈如年捏著小拳頭捶他。
「你再這麼說,我真的去找余媽媽了,讓你睡不著覺。」
趙淵看她惱羞成怒,小臉都漲得通紅,不敢再說這個話題,將剝好的蝦餵到她的嘴邊。
沈如年懷孕後也不愛吃魚了,就喜歡吃蝦,好在杭州城魚蝦新鮮肥美,府上每日都有新鮮的備著,有一次沈如年不小心被蝦尾扎了手指,趙淵心疼的很,便把剝蝦的事給包攬了。
沈如年飽飽的吃了一頓,趁著趙淵出門視察辦正事,她便偷偷的讓陳詩雨教她繡帕子。
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她就在心裡吐槽過那個荷包繡的丑,等恢復了記憶才知道那是她自己繡的,看趙淵的樣子捨不得換,她也沒本事這麼短時間就進步,能做的更好看。
就只好找陳詩雨想辦法,繡個別的簡單又實用的東西,這才想到了帕子。
一直到了大婚前一日,沈如年才把帕子給繡好,由余恆逸陪著搬去了新家。
那夜她是陪著余氏一塊睡的,兩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余媽媽給她打著扇子,她依偎在她身邊睡的無比的安心。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全福婆婆就來給她梳妝絞面。
「主子的皮膚可真好,不用怎麼上妝,只要稍微添點顏色,便是極美的了。」
沈如年本就天生麗質,皮膚一直都是又白又嫩的,懷孕之後不知怎麼的皮膚還變得更好了。
被人這麼一夸,小臉微紅,比這世間的胭脂水粉都要美艷。
原本是她給沈如年梳頭,但剛拿起梳子,余氏便上前接過了梳子,邊梳口中還在念叨著:「一梳梳到底,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等梳到後面,余氏就忍不住了,將梳子還給了全福婆婆,捂著臉躲到一邊去哭了,好不容易養大的寶貝這就要出嫁了。
她還記得今日是沈如年的大喜日子,絕對不能在她面前哭,沈如年對著銅鏡看到余媽媽哭,她也忍不住的想要哭。
還是陳詩雨在旁邊極力哄住,「主子可千萬不能哭,哭了妝可就花了不美了,主子只要想見,侯老夫人日日都能見著。」
沈如年這才硬生生的憋住了眼淚,但眼眶依舊是紅紅的。
鳳冠霞帔是趙淵早就準備好的,由內務府的人專門運送過來,璀璨的東珠和金線極盡的華美,沈如年從未見過這麼美的衣服和飾物,剛瞧見的時候眼睛都被閃花了。
她已經四個多月了,好在喜服是寬鬆的樣式,看不出她的小肚子來,還能滿足她愛美的心。
若不是為了這好看的喜服,她方才的眼淚是肯定止不住的,這玩意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沉了,她的脖子都有些酸累。
好在沒讓她難受太久,院落里就響起了爆竹聲,以及下人們喜慶的聲音:「陛下來了。」
余氏已經抹了臉,快步過來,親自為她蓋上了紅蓋頭,「我們家的寶貝閨女終於出嫁了。」
以前沈如年總喊她娘親,她從來不應,這是她頭次喊她閨女,讓沈如年忍了許久的淚水,在紅蓋頭落下的瞬間滾了下來。
余氏送別她,陳詩雨一路攙扶著沈如年到了庭院,余恆逸已經等在那了,見她出來眼睛也有些發紅。
他屈膝蹲在台階下,由他背著沈如年出門。
余恆逸不敢和她說話,怕一說話就會忍不住的想哭,她懷著孕要千萬的小心,兄妹二人就這麼相互忍著不敢哭,一路平穩的將人送到了門外。
趙淵就坐在高頭白馬上,一身明黃色的喜服襯得他英姿俊美,此刻他正在等著他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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