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郡郡府設宴,保太后和一幹當地的官員,都坐在了大廳之中,面對著桌上防放置的干碟瓜果,乾巴巴地等候著皇帝的到來。
眾人心事重重,寂靜無聲。
驚天動地的消息總是傳播的特別快。
此時宴會上,雖然賓客雲集,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張家堡被踏平滅門,對於他們來說,絕對算不上一個好消息。
可是誰知道呢,陛下一向對保太后親厚,待之如母,或許會接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糊弄下去。
又或許,到時候保太后抹幾滴眼淚,替他們說幾句話,他們也會沒事情。
但是怕就怕,陛下心中有怒火,又找不到合適的人發泄,最後保太后一家沒有事情,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反倒遭了殃。
想到此處,眾人不由地在心中暗自嘆氣。
而此時保太后本人的心裡,又何嘗好過呢?
她心裡頭最是清楚,自己和花什都犯了什麼錯,做過哪些事情,她心裡頭也知道,當今陛下雖然在乎親情,但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容忍的昏君。
他這一趟出來,肯定會查到看到一些事情,到時候震怒質問,她要怎麼回答,怎麼辯解,怎麼求情,都在心裡頭一邊又一邊的做著打算,希望當皇帝來到了之後,能夠派上用場。
正在僵持間,寂靜的外頭突然嘈雜起來,腳步聲那麼的緊急,密集。
隨著太監的一聲高聲通報:
「陛下駕到……」
大廳的門被人猛地推了開來,石余烏雷便一身便裝出現在了門口,他的身後是跟隨的宮中侍衛,還有沈留禎和謝元。
保太后和一眾賓客連忙站了起來,除了保太后,其他所有人都從席位後頭快步走了出來跪下行了叩拜大禮。
包括在保太后身邊的花什。
他看見皇帝就害怕,更何況現在皇帝黑著一張臉,氣勢嚇人,他就更顯得畏縮了,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
沈留禎站在皇帝的身後,輕飄飄地瞄了一眼地上跪著的花什,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在心中說道:
「你看,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跟你喝這頓酒的,只不過怎麼來,可是我說了算。」
可是皇帝烏雷卻站在門口沒有動,也沒有吭聲,臉色陰沉地往大殿中掃視了一眼,最後落在了保太后的身上。
保太后見皇帝在看她,壓制住了心中的忐忑,用慈愛的笑容迎了過去,說道:
「皇帝來了,姆媽知道你的車駕要到了,早早的起來去官道上迎你,可是你卻撂下車隊跑了,可叫我一頓失望……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皇帝看著保太后慈愛熟悉的臉,這張臉,曾經在幼時他最孤單的時候,給予過他莫大的安慰。
他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親厚的。
而此時,當面見了,又見她這麼慈愛這麼溫柔,以前那些幼時的回憶又升了起來,心中不由地又開始心軟。
他深邃的眼睛垂下了眼眸,輕輕地抖動了兩下,決定不再看她。
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越過了保太后,走到了最上頭的位置坐了下來,沈留禎和謝元,自然而然的,就站在皇帝烏雷的兩側。
保太后尷尬地轉過了身子,手中捏著的帕子被她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而地上跪著的那些官員,包括花什,沒有皇帝的命令,根本就不敢起來,也不敢出聲。
一時間,大廳中,緊張壓抑的氣氛到達了頂點,許多人都因為過於心虛,撐著身體的胳膊都顫抖起來。
保太后笑了笑,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依舊慈愛地說:
「皇帝,若是有什麼公事惹了你不開心,稍後再說吧,我們為了接駕,歡天喜地的布置了兩天,先吃飯吧。奔波了那麼遠,多辛苦啊……休息完了再忙公事。」
皇帝烏雷坐在上位上,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開口輕聲說道:
「是。」獨孤堅應了一聲,給侍立在兩旁的侍衛一個眼神,立即便上去兩個人,直奔跪著的花什而去。
眾人嚇傻了,怎麼也沒有想到皇帝會這麼決絕,一上來就要殺了保太后的兒子。
而保太后震驚無比,見侍衛要去拉她的兒子,立馬便朝著跪在地上的花什撲了過去,情急之下哭著喊道:
「慢著不要!!不要動他!!都是我做的跟他沒有關係,皇帝,要殺就殺我,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花什因為震驚,在保太后的懷裡懵怔地抬著頭,張著嘴看著皇帝,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見皇帝黑著一張臉,那雙深邃的眼睛威嚴冷酷,用厭惡的眼光一直瞪著他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緊緊地抓著保太后的胳膊,眸子裡閃著驚懼的光,牙齒打著顫,小聲地對保太后說道:
「阿母,救我……救我。」
皇帝閉了一下眼睛,猛地側過了臉去,咬著牙似乎在忍耐什麼,又似乎在決絕的斷絕什麼念想,他聲音平穩地又加了一句:
「一個老婦都拖不開嗎?還不快行刑?」
侍衛們一聽,立時便又出列了兩個,上去直接將保太后和花什拽了開來。
「不要!!!不要!!!」
「阿母救我!阿母救我!!!」
保太后死死地抓著花什的袖子,花什也拼命抓著她。
兩個人撕心裂肺的哭嚎著,最後還是被扯了開來,花什被兩個侍衛架著,腳步如風似地拖了出去。
保太后則被連個侍衛緊緊地抓著胳膊,控制在當地,她手裡只剩下了從花什身上拽下來的一截袖子布料,而因為太過用力,她的指甲已經折了,流了血,在那塊布料上留下了一條扭曲猙獰的血跡。似乎帶著她的血肉。
她哭得撕心裂肺,轉過頭來看著座上的皇帝,哭嚎著喊道:
「陛下,不能殺他!姆媽求你了,姆媽就這麼一個孩子啊!!你要是殺了他,我就活不成了!!!」
皇帝聽聞,眼睛中的眸光瑟縮了一下,緊抿著唇,維持著皇帝的鎮定和威嚴,冷聲說道:
「姆媽怎麼會只有他一個孩子呢?他沒了,還有朕,朕給姆媽養老送終,床前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