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禎看向了謝元,謝元的表情有些慌,隨即說道:
「不可能……那什麼,既然不是中毒了,就先這麼著吧,辛苦太醫了,時辰還早回去休息吧。」
謝元說著就將太醫往外頭送。兩個人到了門口,張太醫轉過頭來熱心地說道:
「謝將軍武藝高強,這身體素質也是天賦異稟獨特的很,要不要我給你開兩副安胎藥?」
謝元焦躁地說:「不用了,肯定是哪兒出錯了,等過幾個月之後再看看吧。」
然後就將房門給關上了。
她轉身繞了回來,就見沈留禎依舊傻傻地愣在原地,保持著驚訝的表情。
他那張漂亮精緻的臉微微的張著嘴,顯得很可愛。
謝元抿著唇笑了一下,忍不住打趣道:
「難得咱們沈侍中還能露出這麼傻的表情來。」
「阿……阿元……」沈留禎跟在謝元的屁股後頭,到了床榻的邊兒上,謝元一轉身,就將他的披風除了,按回了被窩裡。
她身手本來就敏捷,利落地收拾妥當,兩三下之後,兩個人就一同躺在了床榻上。
燭火也熄滅了,黑暗之中,外頭的月光影影綽綽的透進來,安靜祥和,一切又回到了他們夢醒之前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沈留禎看著謝元的側臉,透過微光,見她枕著自己的手睜著一雙眼睛,眼睫毛的影子都能看得見。
「阿元,如果是真的呢?你在想什麼?」沈留禎輕聲問,小心翼翼地,像是打擾了誰的夢一樣。
謝元沒有動,她側臉的影子嘴唇輕輕張了張,說:
「我一直以為咱們不會有孩子的。有些高興,又有些害怕……」
「怕什麼?」
「怕時機不對……」
沈留禎轉了一下身子,枕著自己的手背側臥著,對著她說:
謝元依舊很擔心,說道: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生孩子要是十個月,差兩個月就一年了,一年的時間,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身為武將如果不能上陣殺敵,就不能服眾,也不能震懾敵人。我擔心……如果是真的,消息傳出去,現在好不容易穩住的局勢就崩了。」
謝元說著,惆悵地笑了一下,說:
「可惜的是,懷孕還會顯肚子,連藏都藏不住……」
沈留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溫聲說道:
「十個月已經剩下不到六個月了,六個月才半年。武將不單單是靠武力服眾震懾敵人的,還有聲望。我們家謝將軍南征北戰的,以一個女郎的身份站在了朝堂之上,成了魏國的輔政大臣。我相信即便她生病了,依舊會有許多人願意聽從她的調遣……謝將軍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謝元聽聞,終於扭過頭看著他笑,黑暗中的五官影影綽綽的,說:
「確實,我有信心,現在不是宋國的時候了,我一開始就是以女郎的身份領的兵,不存在欺瞞和身份疑慮。
我辛辛苦苦吃住在軍營,踏實的操練訓兵、整頓軍務。勝仗也打過了……要是這麼長時間的積累,都不能征服軍心,那可說不過去。」
沈留禎聽謝元語氣輕鬆了,他心中也鬆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
「還有……想藏肚子還是容易的。你沒發現女裝的襦裙很能藏肚子嗎?我以前還想為什么女人一定要穿裙子。剛剛聽你說靈光一閃間突然就明白了。裙子很適合女人懷孕的情況,有肚子也好看。」
謝元聽聞,輕笑出聲,說道:
「我們沈侍中的口才真不是吹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沈留禎臉皮厚實,往謝元的臉龐湊了湊,幾乎咬著她的耳朵問:
「有……」謝元拖長了聲音,笑著應和他,然後長嘆了一口氣,憂愁地說:
「哎,我想要個咱們的孩子,但是又不太想自己生。要是男人能生孩子就好了……不,我也捨不得你受這樣的苦。
你說,若是能像種地一樣,咱們兩個許個願,將願望往土裡一埋,就能長出個孩子多好……」
沈留禎聽聞,忍不住「咯咯」笑出了聲,笑了兩聲覺得胸口難受喘不過來氣,就翻身平躺停了下來。
謝元連忙伸手替他順著胸口,他就努力平復心情,忍著將要咳嗽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他帶著笑意說道:
「我都不知道我們阿元還有異想天開的特點,想法這麼有趣……我一直以為你很務實,甚至有時候耿直到愣的程度了。」
謝元撫著他胸口的手停了下來,帶著點兒埋怨的意思,說:
「你竟然不知道?……我小時候多愛做夢,爬上房頂就想變成鳥飛出去,我那輕功就是靠著想飛的願望練出來的。而且我還傻乎乎的一直堅信自己可以變成男人,做大將軍……」
屋子裡滿是溫馨歡樂的氣氛。
沈留禎輕笑出聲,抬手握住了謝元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欽佩又感慨地說:
「是啊,我們阿元比誰都敢想,所以她最特別。她想的如今都做到了……我們阿元,是世上獨一無二的阿元,我最愛她。」
……
……
英國公石余恆嘉的府上。
石余恆嘉曲著一條腿,歪坐在席位上,手裡捏著小小的銅酒樽輕輕地晃著,看著場下的歌舞。
他的姿態看似隨意而輕鬆,但是卻神情落寞,甚至帶著些消沉。
石余財莊見狀猶豫了一會兒,終是端著酒樽說道:
「英國公,我有些重要的話要跟你商量,能不能……」
石余恆嘉落寞的神情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他收回了腿坐正了身子,揮手讓閒雜人等都退了下去,笑著對石余財莊說道:
「族老請說。」
那模樣,好像剛剛神情落寞的他,只是旁人眼花幻想出來的一樣。
石余財莊說道:
「英國公難道不覺得委屈嗎?那謝元是個女人還懷了身孕,竟然敢穿了女裝上朝,頂著五個月大肚子,就站在武將行列裡頭,你的邊上!我魏國的朝堂快成了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