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都是醫療器械。
有點像是救護車。
護士正在為她取出體溫計。
一旁的醫生正在用聽診器聽她的肺音。
再沒有第四個人了。
果然是夢啊。
她不由自嘲。
怎麼到了現在，她還會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真是燒糊塗了！
護士看了一下溫度計，匯報：「三十八度九。」
戴著白色口罩的醫生點頭，「先給退燒藥。」
「不，不要。」
她努力抬起手，慘白的臉色里滿是慌亂。
「不要吃。」
護士已經取出了口服藥，「你現在高燒，必須先退燒。」
因為高燒，沈沐漓覺得自己的呼吸里都像是裹著烈火，嗓子沙啞的厲害。
「我，懷孕了。」
護士的手抖了抖，當即瞪大眼睛，隨即看向醫生。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救護車內的空間實在是逼仄，足夠醫生聽到。
那醫生也是愣了下，「先物理降溫。」
……
救護車送到了沈沐漓所在的醫院，因為這裡的產科全國聞名。
不過因為她有心肌炎病史，先送去了急診。
江妄追著救護車一路而來，立刻更換了無菌服準備治療。
救護車上負責沈沐漓的醫生將診療記錄遞過來，「病人懷著孕，用藥要謹慎。」
江妄捏著診療記錄的手一顫。
但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只點點頭，「辛苦了。」
醫生也點頭示意，隨後趕緊上了救護車奔赴下一個地點。
根本就沒發現江妄的眼底滿是陰沉跟憤怒。
只是，江妄在轉身進入急診的時候，神色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沈沐漓燒的昏昏沉沉，但她的雙手，始終放在小腹上，似乎想時時刻刻保護孩子。
喃喃囈語。
「我有孕……不要……退燒……藥。」
江妄的雙拳捏緊，手背上的青筋狠狠地滾動。
「冷……」沈沐漓再次出聲，緋紅的臉上滿是冷汗。
「救，救……」她的雙手動了動，像是要拍小腹來告訴醫生這裡面有個小生命。
這語調帶著幾分懇求的意味。
甚至還有些卑微。
江妄的心底寒涼。
沐漓，你就這麼愛他？
明知道心肌炎危險的很，也要拒絕退燒藥來護著他的孩子？
他煩躁不已，拳頭狠狠地砸在床沿上。
「齊主任，是我，江妄。」
「沐漓生病了，在急診。」
「只怕我自己不行，因為，她懷孕了。」
電話被掛斷，江妄深吸了幾口氣，終於壓住了心底的怒意。
他看著沈沐漓這憔悴的模樣，看著她護著小腹的雙手。
聽著她的低語。
像是陪著沈沐漓走過了一大段心酸的心理路程。
算了。
他想。
不過就是一個孩子，只要沈沐漓還願意離婚就好。
他有錢，又不是養不起。
齊穎過來看了一下，下了醫囑就又被大主任叫走，江妄今天沒再安排手術，就一直陪在病床邊。
晚上。
沈沐漓清醒過來，燒退了，就是臉色還有點泛黃。
她猛地起身，「我，我……」
「給你用的藥對孕婦無害。」
江妄端著一杯溫水，「先喝水潤潤嗓子。」
沈沐漓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變成了鴨子嗓，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了水杯。
「師兄，你都知道了。」
江妄轉身去打開剛買來的飯菜，語氣溫和的不像話，「你從山中遇險，進了醫院，理應全身檢查的。」
沈沐漓瞬間緊張起來。
「那，那，是不是大家，都都……」
如果醫院的同事都知道了，根本沒辦法封口。
倘若傳到陸錚耳朵里……
——有了就流掉嗎？
——不會有這樣的意外。
她想起那晚陸錚對孩子的排斥，想起他談論這件事時候的狠厲。
她不敢賭。
畢竟她現在沒有能力跟陸錚抗衡。
「大家？」江妄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麼，「大家怎麼了？」
他覺得沈沐漓平時太過克己復禮，但內心還是需要大家關注的。
如今生病了，更希望朋友過來探望？
「我懷孕……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嗎？」
江妄蹙眉，「你來急診的時候，剛好急診大夫都在忙，我接了你這個病號，你的檢查自然是我做的。」
急診這邊有自己的彩超機器，江妄對影像方面研究很深，在急診這種嚴重缺少醫生的情況下，他只能自己動手。
「目前就我跟負責你的護士知道。」
沈沐漓當即捂著心臟位置鬆口氣。
這才緩緩地躺回去。
「師兄，你能不能幫我跟護士說一聲，我，就是，這件事……」
江妄看她的神色不對，剛才就沒著急開口。
如今觀察下來，他發現沈沐漓似乎不想聲張自己懷孕的事情。
可為什麼呢？
如果她真的那麼愛陸錚，這個孩子，將會是他們婚姻的轉折點。
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甚至想了幾百種方式來勸沈沐漓不要因為孩子勉強維持婚姻。
「你不想讓別人知道？」
沈沐漓點頭。
「這個放心，保護病人隱私，是醫護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沈沐漓這才真正放心，「那就好。」
江妄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是因為他在救護車上丟下你離開生氣？所以才不告訴他這件事？」
沈沐漓聞言，不由呆愣了好大一會兒。
她以為自己是做夢。
沒想到是真的。
「當時他將你在我身邊帶走……」江妄的語氣多了幾分苦澀，「他的確是有名分在，更適合站在你身邊，所以我沒阻攔。」
頓了頓，他似乎覺得有些話不能說，但又不得不說。
所以長嘆一聲，溫潤的語氣里多了幾分苦澀。
「最近陸家跟江家有些摩擦，競爭對手之間，大概是防備的更重。抱歉，是我連累了你。」
他誠懇道歉，一抬頭，就能看到他滿目的心疼。
「如果不是因為江陸的競爭，你也不會受這份羞辱，我……」
沈沐漓心底鈍痛。
原來陸錚抱她上救護車，不是出於對妻子的責任，更談不上愛情，只不過是不想讓生意上的競爭對手跟自己老婆有接觸而已。
畢竟，他至今都以為是她這個老婆泄露了商業機密，才讓傅衍之逆風翻盤。
「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心生齟齬，不肯告訴他懷孕的事情。」
江妄嘴上關心，可話語裡卻隱藏著滿滿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