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的很緊。
似乎要將她揉碎了一樣。
「沐漓。」
沙啞的嗓音里似乎克制著無數的情緒,溫暖的懷抱里全都是淡淡的雪松味,像是密密麻麻的大網,將她困在其內,掙脫不得。
「陸錚,你先放開。」
「放開了你,你是不是轉身就走?」
陸錚快想死她了。
在病房裡,有護士,有醫生,還有霍景御以及一些股東或者合作商,每天都很熱鬧。
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很寂寥。
索性每天白天在病房,晚上就回江天一號。
第一天的時候,感覺還好點。
因為別墅內還有她的痕跡,有她的氣息,抱著她用過的枕頭,他難得睡個好覺。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他幾乎整夜整夜睡不著。
因為她的氣息越來越淡,讓他心慌。
哪怕睡著了,也會因為一場她轉身離開的噩夢醒來。
想起這些,他那原本清淡的神色多了些晦澀,深邃的眸光里不知道翻湧著什麼情緒。
「別拒絕我,就抱一會兒。」
真的一個人獨守空房,等著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愛人的時候,他才知道,這種滋味是多麼的難熬。
她本就心思脆弱,才一個周他都堅持不住,她怎麼就能堅持四年的?
心底再次湧起細細密密枝蔓一般生長蔓延的痛感。
想說「對不起」,後知後覺這三個字太過蒼白,反而說不出口了。
沈沐漓掙扎了兩下,掙扎不開。
只能任由他抱著。
之前在車內瘋狂偏執,對著是黃亞茹狠厲冷絕,現在又粘人溫和……
她一直以為,沒有人比她更懂陸錚。
可生日宴上那些人說的國外恐怖組織,再加上今天他各種反常,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笑她這麼多年,一直以為深愛陸錚。
但到頭來,她愛的,是她看到的陸錚,是陸錚其中一面。
她如今都不分清楚,她是愛這個人,還是愛當初那份感覺。
「鬆開吧。」
她逐漸冷靜下來,「我們還有證據要找,儘快找到真香,也好還當事人一個清白。」
陸錚的手臂一松。
心口像是被猛地扎了一刀。
「你就這麼著急幫傅衍之洗刷冤屈?」
沈沐漓給他一個白眼,「你都說是冤屈了,為什麼不著急?」
「傅衍之有本事可以自己找證據。」
這一打岔,剛才營造的一點點氣氛都擊散了,一想到接下來忙前忙後都是為傅衍之做嫁衣,他就一肚子的火。
「我當時也有本事自己找證據,但可惜,第一,實力不夠,第二,沒人相信。」
沈沐漓認真地解釋,「所以我總結,這種事情還得有第三人出面。」
「比如,我的冤屈,是奶奶收拾了陳媽,我才能沉冤昭雪,揚眉吐氣。」
頓了頓,她抬眸。
走廊內的白熾燈泛著螢光,將她的臉色襯得有些蒼白。
「你覺得呢?」
說起這個,陸錚的心臟就被捏成了「愧疚」兩個字。
他不想幫傅衍之。
傅衍之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還是害死墨安的兇手,他沒將此人碎屍萬段,已經是他仁至義盡。
可……
只有去查這件事,才能因為這件事,繼續跟沈沐漓在一起。
他閉了閉眼,只能認命。
四年前他們的癥結在傅衍之身上,如果四年後因為傅衍之的案情讓他們重歸於好,他可以大發慈悲,留傅衍之一條全屍。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提前讓林安去布控,黃亞茹的侄子跑不掉。」
沈沐漓點點頭。
忽然慶幸最終選擇了跟陸錚合作。
邵陽雖然取證有經驗,但身上有職責,不能全身心幫她。
而且這種動不動監視別人的行為,在邵陽看來就是遊走在法律邊緣,他不會做的。
「多謝。」
她輕輕揉了揉心口。
儘量將那些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全都壓在心底。
陸錚已經朝外走去,她抬眸看著男人的背影,心口又酸澀起來。
這些天,她的心緒好不容易平靜如水。
他一出現,輕而易舉擾亂她的一切。
「走啊。」
陸錚見她沒有跟上來,主動停下,還對著她伸出手。
「怕迷路?手給你牽。」
沈沐漓就這麼看著他,也許是頭頂的燈光太過晃眼,讓她瞬間回到了高中時代。
她因為秦煙都不重視,在學校經常被人欺凌。
其中一個,就是她的鄰居韓沭陽。
因為在一個小區,多少知道她的情況,所以上學放學的路上,就以捉弄她為樂。
為了避免被欺負,她只能繞路。
繞著繞著,自己迷路了。
而也不知道為什麼,陸錚坐車路過,他從車上跳下來,問她怎麼回事。
她只說自己迷路,沒說其他。
陸錚就是這樣,伸出手來,極為認真且真誠,「怕迷路?手給你牽!」
那天微風不燥,陽光正好。
光散落在少年完美的五官上,瞬間折射到了她的心裡。
從那天之後,她就沒見過那個鄰居,後來高中畢業的謝師宴,她才知道鄰居早就搬走了,甚至說出永不入京這樣的話。
她當時沒多想,只覺得鬆口氣。
等回到家,她讓沈珵殷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家人得罪了大人物。
據說韓沭陽被人廢了,輾轉多個醫院都沒治好,韓家折騰了好幾天,發現不是人家對手之後,灰溜溜離開。
沈珵殷還說,韓沭陽是在經常回家的路上被打的,當時剛好下雨,攝像頭短路,也不知道是誰打了他。
沈沐漓當時沒多想,可如今,她倒是懷疑是陸錚做的。
難道,在那個時候,他就對她動心思了嗎?
可在高中時期,他們雖然關係還不錯,但算不上熟悉。
她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就是有點太焦慮了,所以總想這些有的沒得。
事實上,就算陸錚幫了她又如何,如今鬧到這個程度,過往恩情也好,仇恨也好,她都不想再提起了。
只是……
心裏面總是酸酸的,說上來到底為什麼要在乎這件事的真相。
「怎麼不走?」
陸錚看她沒動,就又走回來,發現她的眼睛紅紅的,趕緊伸手幫她擦眼淚。
看她如此,他下意識以為她是想到了傅衍之,舔了舔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