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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4 20:31:42 作者: 竹已
  以前的很多事情, 溫以凡其實都記不太清了。【記住本站域名】

  溫以凡很少會刻意去回憶。但只要一回想起來,關於桑延的那些記憶,每個場景,每個細枝末節, 她似乎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也記得, 那一瞬間。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停了半拍。

  ……

  眼前的鐘思喬還在說話:「我當時跟崔靜語一個班, 天天聽她在那說桑延。所以我們班原本不知道桑延的人, 都因為她全知道了。」

  溫以凡安靜聽著, 唇角彎著淺淺的弧度。

  「誒,我剛剛那問題你怎麼不回答!反正都過了這麼久了,咱隨便聊聊嘛。」鍾思喬扯回原來的話題,半開玩笑,「我也不說喜歡吧, 動心有嗎?就是有好感。」

  「……」

  「不說的話, 那我當你默認了啊。」

  這回溫以凡總算出了聲, 認真道:「可以。」

  「你這個意思是, 我可以當成你是在默認?」聽到這個回答, 鍾思喬反倒愣住,「真的假的?」

  溫以凡失笑:「你怎麼這反應?」

  「你之前真喜歡桑延?」

  「嗯。」

  鍾思喬是真的驚了,在她的印象里, 溫以凡一直對什麼都淡淡的,像是不在乎任何東西:「那你現在還喜歡嗎?」

  溫以凡彎唇:「你也說了,都過了多久了。」

  「那你倆不是合租嗎!」鍾思喬的情緒激動起來,「天天朝夕相對的!雙方還都曾經對對方有那個意思!萬一舊情復燃了呢!」

  「……」溫以凡輕聲說, 「不會的。」

  「嗯?」

  「他很快就要搬了。」

  鍾思喬隨口扯了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再住久點你就要把持不住了?」

  「……」

  鍾思喬作為一個局外人都覺得有些遺憾:「那你那時候為什麼沒跟他在一起?」

  溫以凡沒回答。

  「因為你轉學搬走了?」鍾思喬猜測, 「所以你倆就沒聯繫了?」

  「不是。」

  「那是為什麼?」

  沉默下來。

  恰好兩人點的面上來了, 溫以凡給她遞了雙筷子。她垂眼,沒回答剛剛的問題,忽地說:「我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像我這樣。」

  「嗯?」

  「我之前被我大學舍友說過,覺得我這人情感太淡薄了。」溫以凡說,「本來我們的關係挺好的,但我很少會主動聯繫她們,像是畢業之後就直接斷了來往。因為這個事情,她們覺得挺難過,覺得我對她們一點感情都沒有。」

  溫以凡眨了下眼:「其實我也承認這一點。」

  鍾思喬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也不是說不在乎,只是我特別懶得去維繫這些關係。」溫以凡咬了口面,輕聲道,「向朗那邊,他出國之後我們聯繫少了,我也沒有因為這個事情,覺得特別難過。」

  「……」


  「我覺得這都是,」溫以凡說,「很自然的事情。」

  「對的。」鍾思喬說,「你不用管別人說什麼。」

  「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說白了就是我還挺沒人情味的?」溫以凡笑笑,提回最初的話題,「我那個時候,對桑延的感受就是,我覺得他那樣的人——」

  她停了幾秒,覺得這話有些矯情,但還是認真說了出來。

  「是應該要被人熱烈愛著的。」

  沒有特別的例子。

  至少要像是年少時的崔靜語那樣。

  喜歡不隱瞞,滿心歡喜都只為了他,跟他說話連眼睛都是亮的,生動又明媚到了極致。

  「所以不會是,」溫以凡沉默了下,「像我這樣的人。」

  「你幹嘛這麼貶低自己,你長得多好看啊,脾氣又好。」鍾思喬皺眉,很不贊同她這樣的想法,「人家可能就喜歡你這種性格的。」

  溫以凡又安靜了會兒,突然說:「我前段時間又見到我大伯母了。」

  鍾思喬啊了聲:「什麼時候?」

  溫以凡:「就前兩周吧。」

  因為溫以凡不太會主動提起自己不開心的事情,鍾思喬不知道她在她大伯家過得怎麼樣,只知道似乎是不太開心的。

  所以這會兒鍾思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以前,剛搬到我大伯那的時候。」溫以凡動了動筷子,沒立刻吃,「有一天晚上,不小心聽到我大伯母說了一句話。」

  「什麼?」

  「當時我堂哥在上大學,隔一段時間才回來一趟。所以我大伯母每次都會給他燉湯喝,讓他補身子。」說到這,溫以凡笑了下,「然後有一次,我聽到我堂哥說了句『我不想喝,給阿降喝吧』。」

  「……」

  「我大伯母就說,」溫以凡輕聲道,「霜降用不著喝那麼好的。」

  鍾思喬一頓,立刻火了:「我操,你大伯母有病?」

  溫以凡語氣很平:「我當時只覺得這話挺搞笑的,沒有太放在心上。」

  「……」

  溫以凡從小就不愛跟人爭辯。

  聽到這話時,是真的覺得莫名又好笑。因為在此之前,她在家裡過得是眾星捧月般的生活,被家人百般寵愛,在吃喝穿戴上邊,也沒受到過一點委屈。

  她從沒聽過這樣的話。

  「但很奇怪,漸漸地,我就開始聽進去了她那句話。因為當時的我,是個,」溫以凡思考了下措辭,最後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所有人都在推脫的包袱。」

  「……」

  「確實也沒必要,給我太好的東西。」

  「點點,」鍾思喬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要在意那些話。」

  「其實到現在再想,我也依然不覺得那句話是對的。」溫以凡說,「可我看到那些幾百塊錢的裙子,幾十塊的小蛋糕,猶豫了很久,都不會給自己買。」

  「……」

  這個觀念似乎隨著時間,從微弱的萌芽,變成了根深蒂固的大樹。

  一點一點地,無孔不入地在跟她灌輸一個事情。

  她不配用太好的東西。

  當然,也沒資格擁有最好的東西。

  包括那個耀眼的少年。

  「也不是說買不起,」溫以凡笑了笑,「就是總會感覺,這麼貴的東西,這麼貴的裙子,這麼貴的化妝品……用在我身上,好像是有點兒浪費。」

  鍾思喬沉默看著她,突然覺得很難過。

  跟從前相比,溫以凡似乎是沒有太大的變化的。

  但實際上,骨子裡卻有了很大的區別。

  「別聽你大伯母那傻逼的話,腦子有坑,我真他媽無語。」鍾思喬越罵越氣,乾脆扯開話題,「咱聊回男人。」

  「……」

  「桑延呢,你確定他不喜歡你了?」鍾思喬說,「想想不挺奇怪的嗎?他那樣的性格,而且又不缺錢,沒事怎麼會找人一塊合租。」

  溫以凡語氣溫和:「還挺確定的。」

  鍾思喬:「為什麼?」

  「因為我對他挺不好的。我有段時間,性格有點尖銳。」溫以凡抿了抿唇,有些失神,「桑延是唯一一個,對我很好——」

  「卻被我傷害了的人。」

  她覺得愧疚和抱歉。

  也知道,他不會允許。

  有人多次地,將他的驕傲踩在腳底。

  -

  溫以凡記得很清楚,第二次被老師誤會跟桑延早戀時,她已經搬到大伯家住了。

  那會兒雖然老師通知的人是趙媛冬,但因為趙媛冬沒有時間,依然把這事情託付給大伯溫良賢。所以替她來見老師的人,是溫良賢。

  那天剛好是周五下午。

  等雙方家長談完話,溫以凡就被溫良賢帶回家了。

  溫以凡一路忐忑,小心翼翼地解釋了很多話。但溫良賢全程不發一言。她怕說多了,他會覺得煩,之後也只能保持緘默。

  直到回到大伯家。

  見到溫以凡的身影,車雁琴立刻譴責:「霜降,你也太不聽話了。我們照顧你也不容易,成天給你大伯找事情做。他工作已經夠忙了,你就不能我們省點心?」

  當時溫以凡還站在玄關,手指有些發僵。她連脫鞋的舉動都做不出來,覺得自己不應該走進去,覺得自己似乎做什麼都是不對的。

  安靜了一路的溫良賢也在這個時候出了聲:「阿降。」

  溫以凡抬頭,沉默地等待著審判。

  她永遠忘不了他那時候的話。

  將明面上的所有虛偽,都撕開來。

  像是無法再忍受。

  「大伯也不是想怪你,不過你得清楚一點——我們是沒有義務要養你的,」溫良賢的長相跟父親有八成像,眉眼卻多了幾分鋒利,「但我們還是把你當成親女兒那樣看待。」

  我們是沒有義務要養你的。

  沒有義務。

  要養你。

  「……」

  溫以凡喉間一哽,一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


  那是第一次。

  他們那麼明確地攤了牌。

  清晰又委婉地,用言語來告訴她,他們並不想讓她住在這裡。

  「我最近公司一堆事情,你大伯母也要去照顧奶奶,我們沒有多餘的精力了,知道嗎?我們只需要你聽話一點,別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溫良賢平靜道,「你這樣都沒法做到嗎?」

  溫以凡站在原地,頭漸漸低了下來。

  低到了塵埃里。

  良久後。

  她輕聲說:「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

  回到房間,溫以凡立刻從柜子里翻出手機。她長按開機,手都在不受控地發抖。等待的十幾秒,她卻覺得像是過去了一個漫長的世紀。

  溫以凡找到趙媛冬的電話,打了過去。

  過了很久。

  在溫以凡幾乎覺得電話要自動掛斷的時候,那頭才傳來趙媛冬的聲音。

  「阿降?」

  溫以凡鼻子一酸,強忍著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溫以凡想告訴她。

  我會乖乖聽話,不會跟鄭可佳吵架。

  我會好好跟鄭叔叔相處。

  所以你能不能來接我回你那兒。

  你能不能不要讓我一個人住在大伯的家裡。

  媽媽,大伯他們不喜歡我。

  你能不能帶我回家。

  可溫以凡一句話都還沒說出來,趙媛冬那頭就響起了鄭可佳的聲音。

  她的語氣立刻著急起來,匆匆地說了句:「你有什麼事情找你大伯,在大伯家要好好聽話,不要早戀,知道嗎?」

  之後便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里冰冷的嘟嘟聲,溫以凡把手機放下。她垂頭,看著漸漸熄滅的屏幕,眼淚還在往下掉。她僵硬地坐在原地。

  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唯一的支撐都斷掉了。

  不知過了多久。

  手裡的手機再度振動起來。

  她遲緩地低下眼,看到來電顯示。

  ——桑延。

  溫以凡盯著看了很久,才接了起來。

  兩頭都沉默。

  半晌後,桑延主動開了口:「你到家了?」

  溫以凡輕輕嗯了聲。

  「被罵了?」桑延的語氣似是有些緊張,說話也顯得磕巴,「我也沒想到老師能為這點兒破事叫第二次家長,是我影響你了,對……」

  溫以凡猛地打斷他的話:「桑延。」

  一切情緒好像都是有預兆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沒有繼續說話。

  那是溫以凡負面情緒最強的一刻。

  她瘋狂阻止著自己的行為,知道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在那個少年那樣抱歉的時候。

  可她卻又完全控制不住情緒。

  在那沉默的小房間裡,溫以凡聽到自己很輕地說了句。

  「你能不能別再煩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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