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陸星野沉默的看著喻笙把鑰匙插進鎖眼裡,輕輕一扭,門被打開了。
喻笙把院門打開,裡面黑乎乎一片,院子裡的一切影影綽綽的,頗有幾分神秘、和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
喻笙轉身看向陸星野,陸星野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笑。
對上他視線的一瞬間,喻笙微微有些愣神。
沒來由覺得此時的他很溫柔。
喻笙忽略砰砰亂跳的心,苦笑:「我現在不知是該請你進屋喝口水,還是要你趕緊回家休息。」
她是真想讓時間的秒針慢點再慢點。
她真是貪心。
陸星野都把她送到家門口了,可她還是不想讓他離開。
真想拿根繩子,把陸星野一直一直拴在她身邊……
陸星野往院裡探了一眼:「來都來了,進去喝杯水又何妨?」
喻笙會心一笑,側身,笑意盈盈的對他做個請的動作。
陸星野抬腳邁進門檻。
喻笙反手把院門關上。
這個動作讓陸星野恍惚間覺得他們是晚歸回家的人。
朦朧下的小院子,果樹枝葉橫生,花團錦簇,一個鞦韆孤零零的停在那裡。
喻笙逕自朝鞦韆走過去,扶著兩側的粗重鐵鏈坐上去,腳輕輕一蹬地,整個人便小幅度前後搖曳起來。
「這是我外公親手給我做的,我小時候常常在這裡盪鞦韆。」
提及外公,喻笙的語氣很平靜。
傷心難過這麼多年,她已經能夠坦然面對外公的離開。
然後站起身,推開一扇門,明亮的燈光下,乾淨整潔、裝修古樸、透著濃濃國風的廳堂一覽無遺。
「我和我外公住一樓,他住這間,我住對面的那間。」
「你一個人住怕不怕?」
喻笙怔了一下,失笑:「我怎麼記得這話你曾經問過我一次?」
她第一次把陸星野領到書香苑時,他也這麼問過。
陸星野也笑,四處打量了一下,「這麼大的院子,就你一個人住,你真不怕嗎?」
他老家農村的院子沒有她外公的院子大,房間也沒有這麼多,有次陸星野一個人住,心裡怵得不行,尤其是風大時,樹葉沙沙作響間,總感覺會有青面獠牙或者披頭散髮的白衣女人突然出現。
可喻笙似乎經常一個人住,她真的不會害怕嗎?
「不怕,」似乎意識到他們現在的關係應該坦誠,喻笙不好意思道:「以前怕過,特別怕恐怖電影裡的女鬼會忽然出現,然後我就偷偷買了些驅邪避凶的玩意兒掛在門窗各處,不過後來習慣了就不怕了。」
陸星野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樣子,喉頭一哽。
他從來不知,「習慣」二字也會讓人如此痛心。
喻笙不想對別人撒嬌,不想害怕時能有人陪嗎?
可她沒有撒嬌的對象,害怕的時候也不知找誰來陪。
陸星野一想到偌大的宅子裡,喻笙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覺得難受。
「你外公這裡挺好的,就一點不好。」
「哪裡不好?」
「離我家有點遠,不然我早上可以給你送早點,中午晚上可以喊你去我家吃飯。」
陸星野遺憾。
很快他開始面對另一個遺憾——時間不早了,他該回去了。
分別前,喻笙送他到院門口。
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好看的眼睛裡蘊藏著欲言又止的挽留。
陸星野失神的想,她不捨得我。
她竟如此在乎我。
可我不也一樣?
不想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好想抱抱她再走。
可陸星野到底什麼都沒做。
不是說成為情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做情侶之間才有的親昵互動。
他們都太矜持。
網約車快來了。
「我走了。」
「一路順風。」
「你進去洗洗睡吧。」
「我等你走後再進去。」
「不行,你現在就把門關牢鎖好,不然我不放心。」
喻笙「嗯」了一聲。
以往她嗯時,陸星野覺得是她不想搭理人時的敷衍。
現在再聽,感覺她整個人乖得不像話,讓陸星野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情不自禁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心裡軟的一塌糊塗。
喻笙朝他身後看了一眼。
陸星野下意識回頭看過去,兩束燈光從拐角處亮起,網約車來了。
與此同時,陸星野身上一緊,隨即一股淡淡的香味撲來,有人趁他回頭一瞬間緊緊抱住了他!
不等陸星野好好感受一下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喻笙匆匆丟下一句「拜拜」,快速鬆開他,轉身邁進門檻,「咣」一聲把院門關上。
陸星野:「……」
他好笑的回頭看一眼,院門嚴絲合縫,喻笙現在肯定就在後面。
他對院門輕輕回一句「拜拜」,轉身拉開網約車的門,司機一邊調轉車頭一邊羨慕的感嘆道:「年輕真好啊。」
陸星野笑笑沒說話。
他還沉浸在喻笙的「偷襲」中沒回過神來,嘴角不自覺上揚。
一輛黑色越野車迎面駛來,路窄,越野車靠著路邊停下,等網約車順利擦身而過方重新啟動,最後穩穩停在陸星野剛剛離開的民宅前。
一個氣質不俗的女人開門下車,靠著車頭抽了一根煙,才從後備箱裡取出行李箱,面無表情的抬腿往院門走去。
院子隱約透出來的燈光,讓她腳步一頓。
半晌,意味不明一笑,再次走過去,直接抬手敲門。
喻笙剛在鞦韆上坐定,詫異的看向院門。
她想當然以為敲門的人是陸星野,但很快就意識到不對。
陸星野很溫柔,不會把門敲得這麼理直氣壯。
喻笙盯著院門,坐在鞦韆上紋絲不動。
陸星野留下的旖旎,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破壞殆盡。
許是沒等到開門的人,敲門聲偃旗息鼓,沒過多久,厚重的院門發出沉重的吱嘎聲,一人拉著推桿箱出現在喻笙的視線內。
四目相對,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女人不以為然的哂笑,率先打破沉默:「怎麼不過來給我開門?」
喻笙語氣淡淡:「你以為你是誰?」
女人靜默在原地盯著她看了半天,嘖了一聲:「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