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錢塘江大潮
資金就是一個企業的血液，帳面上沒有流動資金了，就等於一個人血已經流幹了。
怎麼辦呢？
「吳總，你通知一下財務，把我在紹興的那三套別墅賣掉！儘快賣掉！」關鍵時刻，年輕的劉老闆想到了房子！
這些年來，紹興的經濟發展迅猛，民營經濟活躍，有錢人越來越多，房價也漲得很猛，別墅因為稀缺還是非常值錢的。
劉老闆的別墅位於在香爐峰腳下，那裡的自然風光極美，房價也已經炒高到五六萬塊錢一個平方了。
只要價格合適，紹興不缺有錢的買家。
「老闆，這」吳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司都要倒閉了，能省就省，劉老闆，你這樣做是傾家蕩產的做法。
吳總是顧命大臣，跟著劉雲一起打江山的，見證了劉家的崛起和輝煌，沒有想到，結局竟然是如此唏噓。
他本來想找一些地頭蛇壓一壓的，員工能將公司怎麼了？
大不了紹興工廠關門了事！
「你快去辦理！」劉耕耘語氣十分堅決。
看來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吳總只能答應：「好的！」
做出了安頓員工的決定後，富二代感覺渾身輕鬆多了，企業缺芯，經營困難，把自己在老家的房產賣掉，是可以填一填財務上的空洞的，有了錢，就可以讓那些跟隨公司一起打拼多年的老鄉走得安心。
只是那幾套裝修精緻的別墅都是父親遺留下來的，也是劉雲生前的所愛，匆忙處理掉，不會落下一個敗家子的名號吧？
不想這麼多了！
現在是公司生死存亡的時刻了，名號的事情還真管不了那麼多，畢竟第一層次的需求是基本的。
總裁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曾經高高在上，如今淪落到要為馬斯洛第一層次需求而奮鬥。
「篤篤篤！」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了。
推門進來的是海外市場部王總監，他看起來很急躁，之前他總是等到總裁應聲同意後才會進來的，今天不一樣了，他是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老闆，海外大客戶的罰單來了！」王總監揚了揚手裡的罰單，神色十分焦慮。
「什麼罰單？」
「老闆，我們不能按照合同準時交貨！On Time Delivery Issue!」王總監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你跟客戶好好解釋解釋，我們現在缺芯！天災人禍！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原因！沒有晶片，我拿什麼做伺服電機？我拿什麼給他供貨？」總裁有點歇斯底里。
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了。
綠茶根本就起不了那麼大的作用。
「老闆，我給客戶解釋很多次了，客戶不接受我們的說法，他們說不可抗拒的原因是指戰爭或者地震火災這些自然災難，你缺少晶片是你自己供應鏈管理的問題！」
從前的王總監一路凱歌高奏，頗有大將風度，現在是一副哭喪的臉，看起來就煩。
是啊，海外的客戶才不會考慮你缺少晶片的事情！
「多少錢？」劉老闆故作鎮靜地問道。
「五個億！」王總嘴唇哆哆嗦嗦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五個億，這不是獅子開口漫天要價嗎？富二代聽了嚇了一跳。
真是一個晴天霹靂！
當初為了拿下這個大的海外客戶，公司跟他們簽訂了供貨保障協議，約定了罰款細節事項，白紙黑字，按照合同約定，客戶的罰單也沒有亂開口，只是這罰款太大了，很痛！
從哪裡拿出五個億呢？
把上海的房產賣掉還債還差不多！
上海的房子賣掉了，研發隊伍也就散了，上海是國內排名第一的城市，跨國企業很多，研發人員找高薪的工作是很容易的。
完了，徹底完了！傾家蕩產了！
還好，總裁的父母親都走了，沒有人會指責他。
大學畢業，從父親手裡接過工廠，這些年他是一個大忙人，忙著市場開拓，忙著公司IPO上市，沒有來得及考慮個人的婚姻大事，現在想來單身一個人也好，風險一個人擔了，要是結婚了，老婆肯定要鬧翻天！
本來指望著公司IPO上市後，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認認真真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然後去巴黎辦一場浪漫的婚禮，現在萬念俱灰了！
「王總，別急，不就是錢的問題嗎？你出去，我考慮一下！」富二代說道。
「劉老闆，晶片的事情有希望了嗎？如果公司能夠買到晶片的話，我跟客戶再談談延期交貨的事情！罰單或許我們就可以免掉了！」王總說道。
大家都在等著奇蹟發生！
「晶片的事情，我正在想辦法，你別管那麼多！」劉老闆淡淡地說道。
「好的！」王總說完，就退了出去。
事實上，控制晶片的事情是沒有影子的事情！市場已經斷供了！
晶片，心痛！
送走了王總，富二代總裁劉耕耘陷入在深深的懺悔之中，投入一生巨資的上海研發中心只專注於電機的開發，卻忽視了核心元器件的研究，要是早一步投資電機控制晶片的話，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公司要破產的地步。
他不是沒有想過投資晶片，只是晶片投資水太深了，而且回報周期太長了。
晶片設計涉及到電路版圖和仿真，還有流片封測，挖一個人肯定幹不了，挖一個團隊不現實，再說從頭設計，再委外流片，掐指算來，至少需要一年時間，現在肯定是來不及了！
要是當初能夠站得高看長遠一點就好了！
煩躁！
鬱悶！
男人鬱悶的時候喜歡抽菸，劉耕耘在辦公室一根接著一根抽著華子，煙霧繚繞。
時間也一點一點地隨著華子的明滅而灰飛煙滅了。
還是回紹興老家一趟，去看看那裡的兄弟們，公司要關門，一大群人不可避免地將面臨失業，這年代房價高漲，人人都欠著銀行一屁股債，失業的壓力可想而知。
關鍵時刻，主帥的出現可以穩定一下軍心！
抽了一陣華子後，他大腦的思路清晰多了。
抬起手腕一看瑞士手錶，十七點了，上海人們下班的時間快到了。
這個時間點，也是上海大街小巷塞車的時間，來上海淘金的人太多了，全國各地的車子都朝著這片狹窄的土地上擠，擠得高德地圖一片紅艷艷。
耐著性子吃過晚飯，耐著性子等到高德地圖變綠，劉耕耘駕駛著一輛保時捷，朝著紹興而去。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兩個小時車程，他應該會在晚上的二十二點到達紹興。
此時別墅還沒有處理掉，他想回到父親遺留下的別墅，去看看它優雅的樣子，回到那些曾經快樂的時光里。
對不起！
一想到別墅，劉耕耘的眼淚就流了出來，想跟天堂里的父親說一聲對不起。
那些失業的工人也要養家餬口，賣別墅是為了良心。
轎車安靜地在高速路上奔跑著，音響里突然播放著屠洪剛的《霸王別姬》，男人的眼前隨著歌聲的激盪立刻蹦出了霸王項羽高大的身影，劍在手，項羽天下無敵，大片敵人在倒退。
哈哈哈！
劉耕耘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大笑過後，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人在逆境中的時候，常常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來，這個一點不假。
轎車的飛奔無法阻擋，它很快就上了常台高速，再往前就是江面寬闊的錢塘江了，江面上橫臥著的自然就是悠長的嘉紹大橋。
夜晚九點多了，老遠就聽到了人的喧鬧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肯定是觀潮的人們，那種激揚的聲音，只有觀潮的時候才有，今天是農曆的初一，每個月農曆初一到初五，錢塘江都會有令人激動的大潮，只是八月的那一場最為盛大而已。
一想到錢塘江大潮，劉耕耘的眼睛就濕潤了，父親劉雲在世的時候，每一年都會帶著他去看八月的那一場大潮，鼓勵他做一個時代的弄潮兒。
自從劉雲離開人世，劉耕耘接手家族企業後，他平時戎馬倥傯，埋頭苦幹，很久沒有過來看看故鄉的潮水了！
沒有想到現在撞上了錢塘江漲潮！
他決定從高速上下來，找一個地方把轎車停下來，去看看大潮。
當他停穩車，從保時捷里鑽出來的時候，一陣清風吹了過來，拂去憂絲無數，抬頭一看，新月高懸，照無眠之人。
皎潔月光下，劉耕耘朝著江岸疾步而去，從人群的喝彩聲判斷，大潮快要來了！
潮水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那聲音跟老虎的吼叫聲一樣，讓人聞風喪膽！
當他趕到堤岸的時候，洶湧的潮水來了，如同千軍萬馬掩殺而來。
那潮水突然站了起來，數棟樓高，鋪天蓋地一般。
劉耕耘只感覺腳跟一滑，眼前一片純白，很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捲走了，舉起又放下，舉起又放下，身不由己，如同如來佛祖手掌里的一隻小螞蟻一般，被隨意戲耍。
相比於大自然神奇的力量，人太渺小了，包括不可一世的項羽將軍。
「孩子，你終於醒了！」等他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女人溫暖慈祥的聲音。
這是誰啊？
他再次努力睜了一下眼睛，終於看清了那個女人的面容，一張憔悴不堪的臉，像冬天枯萎的果實一樣。
難道是她救了自己？
這時候，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的親娘王冬梅。
怎麼會呢？
這一生，他要捲土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