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並不知曉她心心念念的那位公子,此時前擁後簇的坐在一輛華貴的馬車上,就停在長安街。
原本熱鬧的長安街卻是因為他的到來,甚至使整座城都安靜了下來。
那位公子與她待在同一座城,離的並不遠。
風寒雖是好了,但身子骨還是弱輕點的口脂叫迎春的氣色瞧著倒是好上了許多。
只是比尋常人弱上一些的身子骨,卻是遮掩不住的。
司棋攙扶著自家姑娘出了小院門,今日天色倒是不錯。
迎春看著院外的景色,大抵是此時正是春日,園外花團錦簇的,與迎春有些清冷的小院截然不同。
迎春的小院雖說是在榮國公府裡頭,可是有些時候卻像是極為割據的兩個世界。
外頭熱鬧,裡頭冷清的倒像是深宮之中不受寵的妃子,待的冷宮。
不過想來也是,迎春是個庶出女,又是大房所生。
大房為老太太不甚喜愛,而迎春這身子骨弱,瞧著就像是個沒福氣的孫女,自然也是不受喜愛的。
爹不寵娘不愛像只小白花啊。榮國公府裡頭的下人慣是會看眼色的。
大抵是連院門都不太出,此時瞧著院子外的景色迎春,竟覺得有些新奇。
從要見到黛玉的不安,忐忑中和對於夢境中那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公子的不舍中抽離了一些。
竟也帶著幾分賞景的心思,慢悠悠地往老太太所在的院子裡去。
今日老太太的外孫女林姑娘要進府裡頭,大傢伙自然是知曉的。
於是早早就通知了各院的姑娘,一同去見見林姑娘。
只是迎春好不容易拋卻些叫人低沉的情緒,來之不易的好心情,卻突然的叫人給破壞了。
「二姐姐,原來你在這呢,叫我好一番找。」
「昨日我從小丫鬟處知道你身子好些了,打算今日帶些東西去瞧瞧你呢。」
「你身子弱,往常都不怎麼出院門,要見著啊姐姐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今日林妹妹要到府裡頭來,我料想到你一定會出門上你院子裡去尋你了。」
「可真是不湊巧,我往你院子裡去,你往祖母的院子裡拿竟叫我們兩個給生生錯過了。」
「我好久沒見著二姐姐了,待到見過林妹妹以後,我可要好好的與二姐姐說說話。」
來人一襲紅色的衣裳,頭戴一頂金冠,眼睛生的極其好看。
叫人只覺得多看幾眼就要沉醉其中,面龐竟是比尋常姑娘家生的還要好些。
年歲雖不大,到叫人瞧著也是一副極好的相貌。
少年看似活潑好動,大族子弟的模樣,瞧著就叫人討喜的很。
瞧著對迎春極為熱絡的模樣,按照常理來說,迎春見到他也該高興才是。
畢竟在這偌大的府裡頭,待迎春如此這般熱切的人,倒是實在是不多的。
可是迎春一瞧見寶玉那雙極其漂亮的柳葉眉,便微微蹙起。
原本的好心情也一掃而光。
迎春微微垂下頭,將目光從石板路兩旁栽種的樹木移到繡鞋鞋面上。
到底是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位府中最為受寵的弟弟,一瞧見寶玉迎春總是想起那個幼年時就叫自己背後生寒的夢境。
迎春知道自己並不聰慧,甚至稱得上愚笨。
府上稱呼她為木頭美人倒也算得上是相宜,迎春她的確就是個木頭性子。
今生與前世唯一的不同大概是這副相貌實在是讓人動容。
不管是前世亦或者是現在迎春生為生閨女子都未曾見過太多外人,在姐妹中她的相貌也算得上是上乘。
而今是她的容貌卻更加出色,大抵也能稱得上一句好看吧。
只是夢中那悲慘的未來叫迎春不敢做,不敢想。
所以在知曉自己對夢境中的那位公子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思之後,迎春既是慶幸還好那位公子已然從他的夢境中離去。
否則要暫時沉淪下去放任自己的一顆心整個落到那位公子身上。
今後自己怕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面對這樣的未來,知曉自己必定會死想來迎春也會生出懼意。
而恐懼是世界上最為廉價沒用的情緒。
那位公子是這樣與自己說的,迎春不聰明,但是心中也是知曉的。
這些年來,迎春在心裡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剩下的日子好好過,莫要再去在意旁人的思緒。
本身自己剩下的日子並不充沛,若是在為這些俗事給刀郎那剩下的日子也是不美的。
迎春總是覺得如今的自己什麼都不在意,可是卻偏偏出現了康熙又多了兩個死心塌地跟在自己身邊的丫鬟。
迎春看向來人,這位府裡頭最受寵愛的弟弟。
「寶玉。」
不同於寶玉聽到自己喜愛的二姐姐喚自己名字的欣喜,迎春卻是很難挑起自己的情緒來應付他。
看著這位天上來的神仙,想著林妹妹那位絳珠仙子,自己嫁與中山南那般淒涼的結局。
此間種種更是叫迎春不敢去瞧寶玉,其一是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林妹妹,加之迎春對於這位弟弟本身也並沒有多少情感。
而這位弟弟卻不知為何每每逮著機會就往自己的院子跑如此反覆自個身子又不好府中的人怕自己的病氣過給了這位寶貝疙瘩從而對她更加厭惡。
適宜,甚至有一段時間迎春明明是府裡頭的小姐。
冬日卻連最為廉價的炭火都不曾供給。
還是靠著院裡頭幾個小丫鬟拿出自己的錢,加之迎春自己沒日沒夜的繡花拿出外頭去賣,這才勉強的度過了那個冬日。
那樣的日子迎春不敢再回想,而這位寶玉弟弟妹妹的到來總是給自己帶來災禍。
說句不好聽的,也不敢為府中其他人知曉,頗有些大逆不道的話,迎春覺得這位寶玉弟弟並非是什麼好的,反倒像是個災星似的。
其實,不僅僅是迎春這般想,迎春院子裡的幾個小丫鬟也是這般覺著的。
每次這位寶二爺過來,他們的日子總是要更加艱難些。
惜春和探春不敢得罪於寶玉,迎春這個病秧子說不定活不到幾年之年的庶女反倒是無需在意這麼多了。
司棋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這位寶二爺:「老太太還在泉院裡等著呢,瞧著林姑娘,怕是快要到了。」
「不說待會兒要是去的遲了,老太太要是怪罪下來,我們擔待不起。」
「就說這春日裡寒氣還未上去,我家姑娘在這多待一會兒身子,倒是會更加的不利索了。」
「寶二爺就請行行好,莫要為難我家姑娘了。」
司棋這幾句話一出口,寶玉的神色也不太好了。
寶玉覺得一個小丫鬟也敢這般與自己說話,分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裡。
但是目光朝二姐姐看去,卻見二姐姐低著頭,今日倒是比往日在院子裡容貌更甚。
寶玉撫摸自己瘋狂跳動的心,打算看在二姐姐的面子上,不與這個小丫鬟計較。
「二姐姐,你站在我後頭,我替你擋著些風。」
嘴角微微下垮,此時瞧見眼前的迎春,寶玉又重新揚起他那慣有的笑容。
迎春也想笑,只是扯了扯嘴角,卻怎麼都不能帶起弧度,遂扯了扯司棋的衣擺。
司棋有些羞惱,怎麼這寶二爺如今還待在這處?
他自己去遲了,老太太是不會怪罪,可是自家姑娘呢,怕是又要在老太太跟前沒臉了。
這寶二爺瞧著倒是對姑娘好似很好似的,只是卻處處都不懂得為姑娘思慮些。
總歸不是姐弟。
雖說也不見得這寶二爺對探春姑娘有多好。
正想著那老太太跟前的丫鬟紫鵑便尋來了。
「你們怎麼還在這處前院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還在與這閒談?。」
「寶二爺老太太四處尋你呢,可快些跟奴婢去。」
「前頭有大人物來了,林姑娘也跟著過來了,太太讓您過去露個面呢。」
一聽大人物迎春便有些揪心,黃色的裙擺被他揪的有些發皺。
迎春不想見大人物,想見見黛玉妹妹。
要是這寶玉在發癲,終歸她還能攔著些。
林妹妹獨自上京,心中怕是也難安。
只是迎春卻不知曉這一去一下能見到自己想見的兩個人。
而故事的發展早就已經與原本的故事線全然不同了。
梅花簪子插在鬢邊,大抵是步履有些匆忙,但依舊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