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嫩竹葉冠絕劍冢,陡生變故!!
藏。
顧平安臨窗而坐,手中捧著一本捲軸。
每當翻過一卷,他就看一眼窗外,密集的雨珠攢射濺在青石板上。
萬物皆可推演解析,倘若自己體內的逆置漩渦積攢足夠多的氣血,且聽鳳吟能做到拳拳遞進,如雨霧般連綿不絕。
「回府。」
見天色已晚,顧平安提起書簍,將典籍捲軸放回原處。
第一層木質樓梯口,有一個女子踮起腳尖張望。
終於見到顧平安下樓,她略顯緊張地上前,小聲喊:
「顧公子。」
「你是?」顧平安疑惑。
「我叫秦央央,鎮武司百戶……」女子不施脂粉的臉頰白裡透紅,鼓足勇氣才說道:
「大半個月前暗巷那具無頭屍體,還有劈死裴擒虎那一劍,公子劍道造詣無與倫比,懇請公子指點劍術。」
似乎怕他拒絕,秦央央從裙袖取出一隻小風鈴,雙手遞過去:
「我是先從公主府過來,殿下給了我信物。」
顧平安接過風鈴,頷首為禮:
「談不上指點,相互請教。」
說完踱步到就近的靜室。
殿下答應,自有道理。
「多謝……」秦央央興奮難遏,差點尖叫出來,趕緊揉了揉臉蛋讓自己冷靜。
只有真正沉浸於劍意,才會明晰那一劍多麼驚艷震撼!
她托關係找到懷安郡主,再由郡主引薦到公主府,最後面見顧公子。
靜室里。
秦央央有些拘謹。
「坐吧。」顧平安隨手拿起羊毫筆蘸墨,在宣紙上輕描淡寫,只見墨跡穿透案幾。
「筆鋒如劍,對,就是這樣的神韻。」
「輕輕一點,已透十分,毛毛細雨,力摧山嶽!」
秦央央眼中異彩連連,繼而恭敬問道:
「顧公子,您能否指點迷津,小女子感激不盡。」
顧平安注視著她:
「你先說說你對劍道的理解。」
秦央央趕緊點頭,娓娓道來:
「我來自秦家劍冢,打小見過太多劍術大宗師,十歲練劍……」
她說了整整一炷香時間。
顧平安沉默,笑了笑:
「伱十五歲追求人劍合一,十八歲又想著萬物皆可為劍,二十歲離開劍冢在世俗磨鍊,你希望做到心中無劍,可你無意看到我那一劍,又開始質疑自己,你好像從未堅定過自己的選擇。」
秦央央一臉迷茫。
「說說我小時候兩件事,你權當一笑。」顧平安望著窗外,溫聲細語道:
「記得八歲時,一位致仕官員在私塾講課,他眉飛色舞滔滔不絕,我當時趴在窗外偷聽,越聽越生氣,忍不住大聲說你的策論是歪理!」
「老官員暴怒:『黃口孺子,安敢大放厥詞?』,拿著戒尺追了我五里路,嚇得我鞋都跑丟了一隻。」
秦央央莞爾一笑,她能想像到那副畫面,邊笑邊感慨。
來之前,她誤以為顧平安就是外界所說的冷淡疏離,甚至孤僻陰鷙如蓄勢待發的毒蛇。
可分明不是。
他溫潤有禮,謙和克己,氣質乾淨得像書卷里的人物。
「每天傍晚,我娘都會讓我到河邊趕鴨子,別家早早驅鴨入籠,偏偏我喜歡拿著樹枝讓鴨子排成一排,臨近天黑勉強回家,每次必要挨罵。」
顧平安見她聽得津津有味,輕笑道:
「幾年後的縣試,我又碰到了那個官員,他只說了一句,你是對的。」
「別家的鴨子經常丟,可我家的鴨子很聽話,一月養七十隻小鴨崽,四月就能收到七十隻的鴨錢。」
秦央央猛然怔住。
「劍冢來了一個大宗師,你就想學他,隔天再來一個,你又質疑自己昨天的選擇,你從未堅持過做自己。」
「你覺得風很溫柔,那就多逗留一會。你覺得雲很美,那就多看幾眼,千萬不要去追,你有自己的路。」
聽著清澈的嗓音,秦央央如夢初醒,籠罩她經年的迷霧好似被輕輕撥開。
為何自己天賦卓越,練劍也快,可始終難以逾越障礙?
「也許這條路走向深淵,但你得坦然接受自己的結局,不要後悔說自己不該走這條路,旅途會遇到很多人,你只需要停步向他們請教,然後繼續往前走。」
「先找到路,再來問我。」
顧平安言止於此。
秦央央呆呆如雕塑,許久回過神。
「聽顧先生一席話,我……」她一時語塞,根本無法描述內心的感激。
茫茫無際的黑暗,孤身前行。
有人遞燈。
讓她去找尋前方的路。
燈盞的光芒微弱,卻足以燦照她的劍道生涯!
「府中事務繁忙,先行告辭。」
顧平安只是點頭,隨後轉身離開。
「顧先生!」秦央央立刻追了幾步,問道:
「你聽說過秦家劍冢嗎?」
顧平安嗯了一聲,「位於大乾洛州,曾經是春秋亂世葬劍之地,有緣者皆可取劍。」
秦央央遲疑半晌,她本意想給一本高級劍譜當做聽課的束脩,不曾想收穫如此巨大。
「劍冢埋葬著一柄似竹似劍的利器,三百年前,它本是北海聖地一根嫩竹葉,祖宗將它帶回扔進劍冢,不曾想茁壯生長,如今劍氣浩蕩,無人能拾起。」
「顧先生,以你的劍道造詣,且去一試,它雖是劍冢子弟的執念,也是我畢生所追求的野望,可若是你能取走它,那證明它本就該屬於你!」
秦央央有練劍之人的灑脫,她補充道:
「劍冢雖在大乾疆土,卻不歸朝廷管轄,但你的身份敏感,家主和張相是老友,你持張相的舉薦信,肯定能進入劍冢。」
顧平安凝視著她,誠摯躬身:
「多謝告知。」
「是我該謝謝顧先生。」秦央央抱拳,目送他走出藏。
顧先生人如其劍意,就像迎面而來的輕柔晚風,讓旁人不由地露出笑臉。
「虧我那時真相信顧先生是舞弊者,主宰江山的一代女皇怎麼可能顛倒黑白?如今看來,她真的會那麼無恥,遲早會受到懲罰!」
秦央央撇撇嘴,心裡嘀咕。
……
公主府。
姜錦霜斟一盞茶遞給他,漫不經心道:
「秦家劍冢的背景,所以便讓她找你了。」
「有意外收穫。」顧平安抿了一口香茗,淡淡道:
「一柄竹劍冠絕劍冢。」
司琴本在殿外跟狸花貓逗趣,聽到這話噠噠噠跑來,問道:
「公子,是傳說中那柄北海嫩竹葉嗎?」
顧平安頷首。
「難如登天,劍冢的老怪物都做不到……」
司琴咕噥了一句,又堅定地說道:
「在公子面前,沒有奇蹟可言,但主要是從埋葬之地找出契合劍意的那一柄需要很長時間,破土而出又得慢慢等待,短則三月,長則數載。」
「公子,要不你別去神都桂花宴了,專心在劍冢悟劍?」
司琴又提起這一茬,桂花宴滿堂皆衣冠貴族,天下矚目,她很擔心公子受到聯合壓迫。
「必去。」顧平安聲音簡短而有力。
姜錦霜眼睛不眨盯著他,那種明知很可能萬劫不復卻仍舊義無反顧,非常有感染力。
「小棋子也能以身做局。」顧平安臉上露出幾分笑意,「神都桂花宴之後轉道江南鎮南王府,要麼毀滅,闖出去整盤棋就活了。」
他不再多談,轉而道:
「下個月去一趟劍冢。」
姜錦霜點了點精緻下巴。
司琴欲言又止,不敢口出狂言。
主要她想起一樁舊事。
七年前,還是公主的姬扶搖來到劍冢,憑藉姬氏軒轅氏兩家劍修的鼎力相助,耗費八八六十四天勉強取走冢內十二王劍之一的龍淵劍,她得意而張狂,不僅傳告天下,還將劍名改為天命鳳凰之劍。
倘若公子能帶走劍冢至尊北海嫩竹葉,那該多解氣,狠狠羞辱姬扶搖引以為傲的劍道天賦!
當然了,她也知道希望極其渺茫,況且公子執意參加神都桂花宴,在劍冢待不了多長時間。
突兀。
「轟!」
顧平安渾身竅穴嗡鳴,體內氣血自元宮起有氣蒸大澤之勢,條條經脈擴張,氣血流動漸漸呈螺旋式上升,幾個眨眼間偃旗息鼓。
姜錦霜扯了扯唇角。
司琴無語,說話的間隙就突破到氣血境後期了?
難怪古奶奶說他是個怪物!
毫無窒澀,如履平地,公子對身體的掌控程度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啦。
「你這幾天吃了多少補氣益血的藥材?」司琴忍不住問。
暗殺事件當晚,果然有一輛馬車停在酒樓,車廂裝滿了氣血藥材!
公子簡單一句話,躲在陰暗角落的某個皇子就選擇妥協。
「好幾斤。」
「公子,修煉要循序漸進,打好根基,別急於求成……」司琴下意識覺得這簡直有違武道常理。
姜錦霜冷冷睥睨她,「你也敢來教他?」
「這是殿下您教我的呀。」小侍女委屈巴巴。
「閉嘴!」姜錦霜滿臉寒意。
顧平安笑了笑。
所謂的修行常理,終歸也是由前人總結的經驗,他秉承敬畏,但也不會視為煌煌真言,沒有誰會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哪一步該快該慢,自有分寸。
……
朝陽初升,日漸西墜,晃眼已過半月。
「公子!」
司琴推開庫房半扇門。
顧平安埋頭整理帳目,「何事?」
「聖旨,你的!」
顧平安驀然抬頭。
司琴罕見看到公子一臉凝重。
「是壞事嗎?」她很疑惑。
「八九不離十。」顧平安放下算盤,緩緩走出庫房。
闕台,長寧公主一襲雪白長裙靜靜屹立。
禮部侍郎死死攥著金色捲軸,他不敢想像殿下聽到詔書內容會有多麼憤怒。
俄頃,顧平安闊步而來。
禮部侍郎翕動嘴唇,又緘默很久,才抑揚頓挫道:
「聖諭,顧平安丰神俊逸、人品貴重,且未有家室,今工部尚書澹臺敬文之嫡女,值及笄之年,容姿端麗,故朕欽定為顧平安之妻。」
「詔到奉行,擇日成婚。」
話音落罷,公主府霎時死寂。
司琴花容失色。
姜錦霜凝然站在那裡,絕美精緻的臉頰籠罩森寒,眼底再無一絲溫度,字字頓頓道:
「你給本宮再念一遍!!」
禮部侍郎頭皮發麻,小心翼翼提醒道:
「回稟殿下,聖旨由政事堂擬定,陛下口諭。」
恭喜顧公子,聖人賜婚,聖眷正隆這句話實在說不出口。
因為誰都知道,澹臺氏是世間最頂級的門閥,更是幾位皇子的母族!
皇帝口含天憲,聖旨已然傳遍京師各大衙門。
是誰的陽謀?
為何陛下會答應?
直插公主府心臟,要麼抗旨不遵,顧平安下場悽慘;要麼跟殿下決裂投奔澹臺氏。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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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