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接近上課時間，楊河二中如往常一樣，校門兩邊都是急匆匆趕來的學生。
許婉芸放好自行車，背著她粉色裝甲雙肩包往教學樓走。
前面一個女生仿佛不經意間回過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轉了過去。
目光交匯的瞬間，許婉芸心中一緊，脊背發涼。
是閆紅，她眼神中沒了從前的暴戾，多了異樣的聰慧。
說異樣是因為這種聰慧的眼神，許婉芸很熟悉，她在驢臉小灰眼睛中經常看到。
想起小灰，才發現，已經好多天沒見到它了。
閆紅繼續在前面走，她走路的姿勢沒有了大姐大的囂張，多了幾分輕盈。
以前她總是人群中最顯眼的一個，不是摟著這個的脖子，就是對著誰罵罵咧咧。
現在她安安靜靜的，恍若淑女。
「你看，人都是會變的。」姜妍笑著在心裡和許婉芸說。
「她這樣，我怎麼反而感覺毛毛的。」
「可她不找你的麻煩了不是？」
「嗯，那我還是喜歡她現在的樣子。」
進了教室，迎接她的是同桌陳智激動的眼神。
上午許婉芸沒來，他抄作業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鐵狗王媛坐在前面，正和後桌的女生說話，看到許婉芸，微不可察的點了一下頭。
第一節是生物，許婉芸總覺得課堂上少了點啥。
當餘光瞟到張濤才茅塞頓開，這貨今天沒戴口罩，原來是少了他的耳光聲。
大課間方小雅過來和許婉芸一塊去買零食。
許婉芸有點為難：「小雅，可能這零食咱們得戒一段時間了。」
以前方小雅家挺有錢的，許婉芸不願占人便宜。
兩人這次你買，下次我買，花的錢差不多。
可上了初中以後，方小雅家好像突然就沒錢了。
十次有九次是許婉芸付錢，兩人是從幼兒園就開始的好閨蜜，因此許婉芸也不計較，知道是她有難處。
不過，怕方小雅不高興，也沒問過是怎麼回事。
可縣城就這麼大，兩家父母都認識，也有共同的熟人。
沒多長時間，許婉芸就從父母那兒得知，原來，方爸之前專門在各個新交樓小區里賣水泥沙子，賣的都是高價，才幾年就發達了。
在縣城買了新房，買了車，方媽在家看看孩子，做做家務，生活的挺滋潤。
可罩著方爸的大哥突然就出了事，生意也被其他人搶走。
無所事事的方爸被一個同村的叫去打麻將，一來二去就迷上了賭博。
他越玩越大，先是輸光了存款，他不服，把車押出去繼續賭，結果還是沒翻本。
方媽拿娘仨的命以死相逼，才把僅剩的房子保住。
那段時間家裡雞飛狗跳，方小雅看著瘋狂吼叫打砸的父母，絕望無助，只能抱著弟弟躲在臥室哭。
錢和車都沒了，家裡慢慢消停下來。
方爸賺過大錢，快錢，根本看不起做普通的工作。
他遊手好閒，沒錢賭博，又學會酗酒，一開始還好，喝醉了倒頭就睡，後來變得罵罵咧咧，稍不順意就是一個耳光。
老婆女兒一起打，對小兒子還稍好點。
長期酗酒，方爸的腦袋好像也不太好使了。
方媽沒辦法，找了個超市蔬菜區的理貨員工作。
這活又髒又累，年輕姑娘沒人願意干。
方媽勞累一天，還得照顧一家子，生活水平一落千丈。
方小雅從高傲的小公主，變成了灰姑娘，高檔衣服變成了地攤貨，零花錢更是少的可憐。
她之前學習成績和方小雅不相上下，可自從父母開始吵架，她就學不進去，初中畢業的時候，兩人成績已是雲泥之別。
正是見證過方家的變遷，許婉芸明白父母同時失業對家庭的影響。
雖然父母什麼都沒說，可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就得省著花了。
「怎麼了？」方小雅疑惑的看著她。
「我爸媽都失業了，說是廠里生意不好，裁員。」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沒必要和好閨蜜藏著掖著。
「哦，沒關係，婉芸，今天我請客，走吧。」方小雅聽了，呆了一下，然後笑嘻嘻地拉起閨蜜的胳膊。
許婉芸本來想說，你也沒啥錢，要不別買了，轉念想想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婉芸，你上午怎麼沒來？課間操我還去找你了，婉芸，聽說你們班有個喜歡上課啪啪打臉的，婉芸……」
方小雅今天話特別多，好像有什麼開心的事，難道是他爸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許婉芸暗暗揣測。
周二上午，正在上課的許婉芸被叫到了訓導科辦公室。
今天的彭主管沒有了往日的嚴厲，客氣地請許婉芸坐下，和藹的問了問最近的學習情況。
東拉西扯一陣，終於進入正題。
「許婉芸同學，是這樣的，你和孫莎莎之間發生矛盾，最後又是謠言，又是打架，矛盾越來越深。」彭主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接著又說。
「這事吧，也不能完全怪哪一方，責任大小而已，作為學校呢，主要還是要考慮到學生的安全問題，雖然我之前比較嚴厲，其實也都是為你們好，孫莎莎的情況呢你了解，如果你們繼續在一個學校，萬一哪天再發生什麼事，就不太好了。」
「所以呢？」許婉芸有點不明白，彭主管到底要說啥？
「學校也是為你考慮，這樣，學校象徵性給你一個警告處分，畢竟謠言對學校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不能說你一點責任都不承擔，然後呢，你辦理轉學，轉到其他學校，這樣和以前的事也就劃分界限了，這樣對你也是最好的選擇。」
「那孫莎莎呢？」
「她的事沒那麼簡單，這個要等秩序司處理結果出來，學校再做決定。」
「合著就是讓咱背著處分滾蛋，還說得那麼好聽，好像咱還得感謝他的大恩大德一樣。」姜妍默默和許婉芸說。
看許婉芸默不作聲，彭主管接著又說：「你一會兒就可以先回去，和你父母也說一下，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什麼時候找好學校，來辦手續就行，學校這麼做也完全是在為你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