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農忙結束後,江貴帶著沈氏去了鎮上,確定是懷孕後,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不用去地里幹活了,家裡的活還是要乾的。
江寧自從來到這裡後,對很多事情都有新的認識,比如:懷孕這件事。她前世是孤兒,也從來沒有接觸過孕婦,已知的一些理論知識還是在生物課本上學習的。
在她的認知里孕婦是非常脆弱的,不能不動,也不能過度的運動,感覺怎樣都不太對。這還得益於當時的電視劇,臉上挨一巴掌,孩子就沒了,還有路上走著走著,孩子就沒了,這樣的劇情可謂是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別的地方江寧不知道,但在這個村子裡很少有流產的婦人,大都是孩子出生後半路夭折。
是因為經常勞動,所以婦人的身子比較好嗎?可這裡也很窮,吃不上什麼好的啊!具體是什麼原因,江寧也不知道,如果長生是真的,她也許會有知道的一天。
這天,江寧剛從李童生家門口轉悠回來,進門就看見大伯母滿臉喜氣的送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出門。她滿臉好奇的進屋,沈氏這會正坐在床邊做鞋子,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來了,江寧和往常一樣過去摸了摸,開口問道:「娘,大伯母今天怎麼那麼高興?那個人是誰啊,我怎麼沒見過?」
沈氏笑著開口:「你當然沒見,那是王冰人,咱們家要有喜事了。」
「喜事,什麼喜事,我這麼不知道。」初聽這話江寧一時還沒轉過彎來。
「你這孩子,平時看著挺機靈的,現在反應這麼遲鈍。是你大姐,她年齡到了,應該成親了。」
江寧聽到這話只覺五雷轟頂,大姐她才十四啊!
是啊,自己怎麼忘了,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這個年紀嫁人的。是這幾年過得太鹹魚了,精神放鬆了,忘了這個致命的問題。
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太突然了,她初聽這個消息有些接受不了,想要逃,又無處可去。江寧魂不守舍的晃悠出去,沈氏叫了好幾聲都沒聽見。
「這孩子,又怎麼了。」沈氏在後面嘀咕著。
出門後,江寧去找了堂姐。她的腦海里有一大堆想勸她的話,想勸她別那麼早成親,想告訴她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成親,好多好多…見到她時,大姐像是知道江寧來找她是因為什麼事,一下把江寧拉到屋裡。江寧看著她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
大姐先開口了:「二丫,我娘要給我說親了,不知道會說什麼樣的人,以後會不會欺負我,他家裡人都好不好。」
江寧聽著堂姐的這一連串問題,看著她既期待又害怕的臉,突然哽住了,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看著大姐期待的眼神,江寧勉強笑著安慰她:「大伯母肯定會找一個好看又對大姐好的姐夫,你就放心吧。」
大姐一聽這話,羞的一跺腳:「你這小丫頭,不害臊。」說完轉身就跑了。
江寧看著堂姐的背影,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追上去。她可真唾棄自己,居然會有那麼惡毒的想法,她竟然想鼓動大姐反對包辦婚姻,違抗父母命令,甚至還想過幫她逃婚。如果大姐不聽,自己有的是辦法讓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
這樣如果成功的話就說明家裡還是有商量的餘地,自己也就不用冒著得罪家裡人的風險去橫衝直撞,若是不成甚至被連累壞了名聲也沒關係,自己還是家裡的乖女兒,是受害者,到時去出家或是自梳不嫁人都可以,實在不行晚嫁幾年也是好的,至於找不到好人家,若真到了那一步,做個寡婦也不是不可以,人啊,總要想辦法適應各種環境。
江寧平時一直與江家人保持著距離,從未真正融入過這個家裡,江家對於一個習慣孤獨,甚至享受孤獨的人來說,無異於拖累,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她一直是這種行為習慣,很難改變,也不想改變。
江寧知道她這種人是自私的,覺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不吝嗇在不傷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去幫助他人,但只要有什麼危害到了自身利益,她會果斷捨棄。但江家對自己來說終歸是不同的,家裡人雖說對自己沒有多好,但也從未苛待,只是這個大環境下女子的生活條件就是這樣,所以她也從未有過怨恨。
江寧自嘲一笑,人啊,危及到自身利益時,腦子轉的比什麼都快。你瞧,自己一個受到過最新式教育,從未傷人的人,一轉眼就想到了一個這樣惡毒的方法。
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看來以後要多想想其他退路了,總不能全都被堵死了吧,反正自己還小,就不禍害別人了。
晚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飯,大伯母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眾人。奶奶對大伯父和大伯母說:「你們先別急著應下,總要打聽清楚那人的品性怎樣,家人好不好相處。實在不行就多打聽幾家。」
大伯父和大伯母聽後連連應是。這時三個半大的小子也開始起鬨,江寧轉過頭去看大姐,只見她羞的頭都快埋到碗裡了。
接下來的幾天大伯母就著重打聽那家人的的底細,沈氏也會幫忙打聽,有時兩人聚在一起交流消息時,江寧也會在一旁偷聽。她也大概了解了那家人的情況,那家人姓孫,只有一個寡母李氏和兒子孫清河,早些年的時候,他家的情況還不錯。
家裡出了一個讀書人,還是童生,在附近幾個村子都是出了名的,只是後來在考秀才時倒在了考場裡,被抬出來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在家裡熬了幾個月人就走了,家裡的積蓄也花的差不多了。
這幾年,他的兒子孫清河也在讀書,家裡本就沒什麼積蓄,全靠其母李氏種著幾畝薄田,還有刺繡賺點銀錢來維持生計。孫清河今年二十三了,按理說之前其父應該為他定親了。可那時他父親忙著科考,一心只讀聖賢書,沒空管他。他的母親又要忙著生計又要照顧父子兩個,一時也沒顧得上。之後他父親生病,還要守孝就拖到了現在。
江寧了解到這些消息,也試著和大伯母和沈氏搭話:「娘、大伯母,他們家都這麼窮了,那個孫清河為什麼不找些活計,他不是識字嗎?應該能找到輕鬆的活計。」
大伯母聽到這話轉頭看過來:「小孩子懂什麼,人家是讀書人,這麼會幹那些掉身份活計。再說,要不是之前王冰人介紹給孫家的那姑娘模樣不俊俏,這婚事還落不到大丫身上那。」沈氏聽了這話還認同的點點頭。
這裡不得不說一下,老江家一家子長得都不錯,即使是長期營養不良,皮膚蠟黃,大丫也算的上是清秀可人。江寧自己還小,不大能看出來,但她估計,要是養的好些,她的模樣也是非常不錯的。
江寧不死心,又問:「他就心安理得的接受著母親的供養?他怎麼好意思那麼大了還要母親辛苦勞作賺錢養他。」
「胡說什麼,等這沈清河考上秀才,李氏就是秀才公的娘,到時候還不就等著享福了。」大伯母說道,臉上竟然有著羨慕。
「就是,到時候你大姐嫁給他,可就是秀才公的娘子了。」
聽到沈氏的這話,大伯母臉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好像這沈清河已經考上了秀才一樣。晚上大伯母將打聽到的情況和家裡人說了一下,大家都表示很看好這門親事。就連大姐也是滿臉笑意。
江寧感覺有點難以置信,這是娶媳婦嗎?這是找冤大頭來伺候自己的吧。更離譜的是家裡人都還覺得這門婚事不錯。她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摧殘。這孫清河的父親到死都只是個童生,他們憑什麼認為孫清河就能考上。
就算他能考上,他家那麼窮,讀書又那麼費銀子,在他考上的這段時間是讓堂姐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來維持一家的生計,這是喝她的血啊!
這幾天,江寧找過爺爺奶奶,也找過大伯母和大姐,想讓他們再考慮考慮,多看幾家,換來了爺爺奶奶的呵斥,大姐的不理解,大伯母倒是被江寧說的有些動搖,但最後抵不過大伯父的一句「孫清河是讀書人。」
最後不管江寧有多牴觸這門婚事,還是改變不了結果。
這之後她也沒再提過反對這門婚事,作為家人她覺得自己盡力了,至於結果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很快就到了下定的時候,定親這天,江寧見到了這個孫清河和他的母親李氏。這孫清河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粗布長袍,挺胸抬頭,長得倒是模樣端正,但看向周圍交頭接耳的幾個半大小子,和大聲說話的長輩,眼裡露出了輕蔑。
他母親還未到四十,就頭髮花白,佝僂著背,看不出一絲年輕時的模樣。不過看這孫清河的模樣,想來他的父母應該是長得不錯。也是,要是長得不咋樣,這李氏也不可能供他讀半輩子書。長得好,又有讀書人的光環,一些姑娘就喜歡這樣的。
送完聘禮後,這門婚事算是定下來,日子選在四個月後。這幾天整個江家都喜氣洋洋的,只有江寧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