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人的幽谷中。
一男一女待山谷上方天穹,揮灑下的月華與星輝逐漸黯淡時,睡意終是相繼湧來,二人隔著薄薄的衣衫肩碰著肩,在半依偎狀態下,於山谷上方開了一道口子的雲霧流動閉合、徹底隔絕外界的夜色前,沉沉的睡去。
……
一夜無話。
——
翌日。
響午時分。
當柳席悠悠從深度睡眠中甦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何時,躺到了屋舍內的床榻之上。
睡眼朦朧的視線在自己空蕩蕩的房間內掃視而過,隨後,他用力的甩了甩還有些昏沉沉的腦袋,將睡意驅逐。
清醒後的他起身下榻,在屋內洗漱了一番,正準備走出屋舍,忽然,一股山谷內的清風透過半敞開的窗格吹了進來,帶起他胸前、肩膀乃至後背衣襟上,所殘留的一些伊人幽香,隨著他呼吸間,驀然鑽入他的口鼻。
站著發了會兒愣,他緩緩將身上的這身衣衫褪下,一絲不苟的摺疊好,沒有將之洗滌的打算,便是放入了納戒之中,然後換了件嶄新的服飾推門而出。
「你醒啦?」
才走到屋外的草坪上,柳席正待四下打量一番,找尋一下那道如謫仙子般出塵、空靈的素白倩影,便聽到如涓涓細流般清澈、清脆的聲音從屋舍後側傳來。
循聲看去,小醫仙素手拎著一根草藤正向他走來,那草藤上,串著幾條後面小潭中剛打撈上來的新鮮鰱魚。
目光在那新鮮鰱魚上一頓,柳席摸了摸鼻尖,笑著道:
「這樣下去,怕是要不了三兩天,你原先只打算養在潭內觀賞的魚,就要一條也不剩了……」
聞言,已走到他跟前小醫仙杏眸輕眨,定定的看向他,眼中似乎蘊含了一些別樣的東西,輕聲道:
「趁著我們都還在這裡,能吃便吃了罷。」
柳席聽到這話,接過草藤的手僵在半截,他面上微笑不由自主的摻雜進了一絲苦澀,他自是從小醫仙這句話中聽出了些別的。
「師妹這是要離開了嗎?」
他與小醫仙的視線交匯在一起,沉默了一息,出聲問道。
雖然這一天他早有預料,但是,真當這離別的時刻來臨時,他心中還是難免有一種空落落之感。
別過螓首,避開與柳席的對視,小醫仙眸光轉而看向別處,丹唇微抿,語氣儘量平淡道:
「我……打算去出雲帝國,那裡,應該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將魚放在灶台之上,柳席沒有說什麼讓小醫仙留下來的話。
從客觀上講,毒師眾多、各種毒物毒草比之加瑪帝國齊全不知多少的出雲帝國,在現階段確實更適合小醫仙。
如魚得水。
周遭環境對其的排斥,也必然沒有加瑪帝國這般嚴重。
而留在他身邊?
這也不現實,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再有一個月不到,他便是要前往迦南學院了!
左右都是要離別的,不外乎早與晚罷了!
「什麼時候走?」
柳席緩緩道。
「就是今天……」
小醫仙猶豫了一下,如實回道。
這是她原定的離開的時間,而在柳席回來後,她曾想著是不是再多留一段時間,但昨夜過後,她擔心自己時間長了,便再也不捨得離開。
言語入耳,柳席暗嘆一聲果然。
他就說為何昨日回到山谷,隱隱覺得小醫仙有些說不上來的異常之處。
估摸著,他若是昨天未曾回來,怕是再來到這山谷時,這裡已是「人去樓空」,當然,茅屋內興許會留上一封不告而別的書信,靜候著他。
女人啊……就是喜歡搞這種名堂。
柳席心下腹誹著。
……
午後。
山谷外的一處山頂之上。
柳席抬頭望著盤旋在半空的藍色巨鷹,對著鷹背上那讓他離別時,心生悵然的寶藏女孩揚了揚手,朗聲道了句離別的話語。
鷹背上,眸光恍惚的盯著下方山頂處的年輕男人,小醫仙杏眸中隱有一層薄薄的水霧瀰漫,素手同樣衝著下方輕輕揮動作別間,驀地,她銀牙輕咬唇瓣兒,朝著下方驀然道:
「師兄,下次再見時,你喚我的名字罷!」
聞聲,柳席微微一怔,隨即笑道:
「不要下次,洛宓,後會有期,保重!」
見狀,小醫仙展顏一笑。
只是,笑容中,一抹濃濃的不舍,怎麼也遮掩不去。
在最後一次揮手之後,小醫仙終是不再停留,素手輕輕在鷹背上一拍,伴隨著藍色巨鷹一聲嘹亮的鷹啼。
一人一鷹的身影,徐徐淡出了柳席的視線。
靜靜的立於山頂之上許久,柳席對著山崖前虛無的空氣,嘆了口氣,眼眸低垂,自語道:
「若你命運中的一些軌跡未曾發生大的改變,下次見面,你怕已經是名震出雲帝國的毒宗宗主了罷?」
……
在山谷內又住了一日。
不過,小醫仙一走,僅剩他一人待著的山谷,屬實讓他心生寂寥,在這裡待著,心底那股子空落落的情緒,不知不覺的在遞增著。
心裡知道是什麼原因的他,在小醫仙走的第三天,便也是離開了這與世隔絕的山谷。
或許,再一次回到這裡時,不知要在多久以後了。
——
日懸中天。
日光正烈的正午時分,柳席來到了烏坦城內。
剛回到蕭家,才在別院內的樹蔭下盤膝打坐了不到一刻鐘,院門便是被人從外面敲響。
微一皺眉,柳席將門打開。
院外,一個蕭家的門房侍從對著他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柳席長老,兩天前有一個人登門說是要找您,見您不在之後,逗留了一日,留下這封信箋走了。」
說著,侍從雙手將一封書信奉上。
「找我?他可說了他的身份?」
一邊接過信箋,柳席一邊若有所思的問道。
「未曾,那人說自己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跑腿之人,只是單純的送這封信。」
侍從搖頭道。
「行,麻煩你了。」
柳席微微頷首,見那侍從沒有其餘的事情,便將其揮退。
把院門合上,他徑直撥開信封的火漆封鹼,將其中寫有內容的書信紙張抽了出來。
看著書信上記憶深處感到熟悉的字跡,只是一眼,柳席還沒看下方落款人的姓名,便已是知曉這封信是誰給他寫的了。
原身的老師,顏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