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城城東，夕水街角。
這裡原本是家飯館，早膳的口蘑肥雞是一絕，但自從在五月上旬被人買下來，逐漸改成練功房後，就沒辦法吃到了。
在練功房內，方清筱結束了例行修行的第一項，出劍一千次。
這一千次並不是簡單地刺出收回，而是要將掌握的劍招、劍技一一使出，想像者若有敵人在前，這一劍該如何遞去。
穿著白色勁裝，她倚著牆壁坐下，手指輕輕一划，劍意勃發，牆上便多出一道寸長的痕跡。
不論修為、不論劍招，單憑劍意她就是毫無疑問的當代劍宗第一。
但她其實遇見過另一位同類。
劍修有多種殺伐之道，遠程飛劍、近身搏殺、劍氣傾瀉、劍意侵襲等等，在開竅期主修劍意的人不算少，但能達到她這種程度的只有一個。
那是位青衣少女。
雖然她的劍意還只有雛形，但在可以遇見的未來里，她不會在自己之下。
當時還是她主動挑戰自己，見獵心喜之下方清筱沒收住手，將她傷得不輕。
雖然請來了最好的藥師為她治療，但她似乎對自己很是畏懼，兩人之後便沒能再有交集。
這是方清筱最近第二後悔的事。
第一後悔的，則是.
篤篤篤。
這敲門聲靠得太上了，不是月兒。
「進。」
隨著方清筱的話音落下，一位身材修長的錦衣少年推門而入。
那張俊秀的臉不再蒼白，反而有了不少血色，整個人顯得很精神。
他有些拘束地邁出兩步，站在兩米開外的距離，有些躊躇地喚了一聲，「阿.阿姊。」
話還沒說完，方清筱便三步並做兩步，用力地抱住他，雙臂的力道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對不起，都是姐姐不好，對不起.」
方曦文楞了一下，身體僵住了。
在來之前，他想過很多種預案。
畢竟方清筱雖然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但被晾了這麼幾天，生氣也是人之常情，或許到時候還需要自己主動。
但他顯然低估了姐姐心裡的內疚。
他被很用力的抱著，鼻尖環繞著藥香以及輕微的汗味，有冰涼的東西沿著他的脖頸滑落。
方清筱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似乎一刻也不願意鬆手，「當時我很害怕，但無論如何，都該先跟曦文好好談談的。」
「我明白，所以現在已經不生阿姊的氣了。」
方曦文回抱過去，輕輕地說。
其實他根本就沒資格生氣，方清筱又沒懷疑錯.但他又必須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良久，兩人輕輕分開，方清筱的臉上掛著淺淺的淚痕。
但她一點也沒有害羞的樣子，只是柔柔地望過來。
「阿姊，那我就不打擾你修行了。」
感受到那毫不掩飾的寵溺，方曦文有點頂不住了，轉身就想溜之大吉。
「等等，」他的手被拉住，整個人被按住肩膀輕輕轉過來，看見方清筱滿臉的笑意，「我都聽月兒說了，曦文想要修行。
還去借了『驚世書』來看，對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阿姊。」
方曦文眨了眨眼睛，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影侍的名字。
「要是我不提出來，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方清筱嘴角勾起，拉著他到練功房的地上對坐，語氣溫柔，「看到哪裡了？」
「看了兩遍，大概運功線路都記得差不多了，但穴竅位置對不上。」他誠實地說。
「其他地方都弄明白了？」
「差不多，也請教過別人。」
「那也很厲害了，」方清筱顯得很高興，但同時又有些猶豫，「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選驚世書當主修功法呢？」
在方清筱看來，雖然驚世書在到開竅期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功法，裡面記載的各種招式全面而強大，但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沒有外景篇。
外景往後甚至到法身部分的驚世書都由神都高氏把持，要想接著修行，說難聽點就只能去當朝廷鷹犬。
所以，她還是希望方曦文能換一套。
「因為天子劍法聽起來很威風。」方曦文笑著說。
這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愣了一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寵溺地笑起來，「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就不多說了。」
既然如此，到時如果真的缺了外景期的功法，她會再想辦法。
「那事不宜遲，我帶你熟悉一下運功路線。」
「好。」
「把身體轉過去。」
本來之前就有想請教的念頭，但想不到會這麼順利。
方曦文聽話地把後背交給她，面向著滿是劍痕的牆壁。這練功房樸素得出乎意料，一眼看過去只有個存放秘籍的書架。
連半點女子氣的東西都沒有，洛青霓的房間好歹都有面鏡子。
「不要亂動。」
方清筱的聲音傳來，能感覺到她的雙手按在自己背上，一股溫熱的暖流進入身體，在裡面四處穿梭.
「不行。」
這感覺很快退出去，方清筱把他轉了回來，表情認真，「曦文的基礎打得太差，不能這樣蓄氣。」
修行前四大境界，築基、蓄氣、開竅、外景。
按方清筱的說法，他體內的丹田像個破敗不堪的小池子，真氣是能蓄，但只能蓄一點點。
要想正式修行，必須配合相應的丹藥，加上「驚世書」裡面記載的功法，重新走一遍築基。
方曦文聽得滿頭大汗，只能輕輕點頭。
在清楚情況後，方清筱很快找出了能用的丹藥，為保證萬無一失，她還打坐調息了一會，在他面前坐下，「曦文，把上衣脫了。」
「好。」
按照方清筱的說法，他將丹藥吞下，頓時感覺到一股熱力沿喉嚨直直墜下，隨後被她的真氣包裹住，在身體內遊走起來。
一遍、兩遍、三遍.
不知走了多少遍，方曦文整個人都被汗水浸濕，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終於，藥力徹底消失，他動了動胳膊，甚至感覺自己多出了幾分力氣。
「阿姊.」
剛轉過身，就看到方清筱身體搖晃了一下，像是要倒下去，被他連忙扶住，「沒事吧！」
「嗯，只是有點脫力.」
姐姐靠在他的懷裡，笑得眉毛彎彎，「再來幾次，就可以正式蓄氣了。」
「怎麼感覺你比我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