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隊角球開出,看見周子經把球頂向球門的時候,不少中國球迷們已經迫不及待發出歡呼了——他們認為這球肯定進。
可守在後門柱的法里亞斯一腳把球踢出來,不僅讓他們的憧憬落空,更讓他們意識到巨大的危機。
所以看台上的歡呼聲瞬間轉換成了驚呼和尖叫,還有……絕望的噓聲!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操操操操操!」
「不要……」
「啊——!」
直到他們看見奮力回追的張清歡。
儘管希望渺茫,但他們又重新高呼起來,為張清歡加油。
不過也有人覺得張清歡的回追註定徒勞無功。
因為格拉齊尼只需要把足球踢向球門,就能掐死張清歡的努力。
如果能進球,阿根廷4:2領先中國隊,比賽徹底失去懸念。
哪怕沒進球,等林致遠跑回去開球門球,估計也沒時間了,阿根廷將以3:2的比分贏下這場比賽。
而張清歡已經三十四歲,還帶著傷踢了那麼久的比賽,沒有體力也沒有力量支撐他。
他們完全沒想到張清歡會直接在中場把球給鏟下來!
一個不犯規的漂亮的鏟留球!
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中國球迷們的心情,就像是在這短短十秒鐘時間裡坐上了特技表演飛機,先是昂揚向上,然後一路俯衝向下,在即將觸地時又被猛地拉起……
但這還沒完!
比賽還沒結束,球權又回到了中國隊腳下。
那麼……
很多人把目光投向阿根廷的禁區,他們看見在阿根廷的禁區前,雙方球員犬牙交錯擠在一起,一時間看的人頭大如斗,只覺得是一團亂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為中國隊製造出進球的機會……
張清歡同樣抬頭望向那裡,但在他眼裡,卻有一個清晰的目標——他在人群中尋找胡萊!
他所尋找的目標人物在後點向他招手。
就像是漆黑濃霧的大海上,突然出現了一道光柱,從濃霧深處射出來一樣,為張清歡指清了方向。
他掄腳長傳!
「斜長傳!找胡萊!」賀峰大喊道。
如果說在這種時候,誰是最值得信任,誰是肯定可以託付重任的人選,那一定是胡萊。
所以把中國隊這最後一次進攻機會交給胡萊,可以說是孤注一擲。
如果胡萊都不能進球,那其他人也肯定做不到!
「胡萊!胡萊在前插後點!胡萊!」
在賀峰聯綿不絕的聲音中,胡萊抬腳把空中來球輕巧卸下!
「胡萊!停的好!胡萊!」
胡萊又扣過了法里亞斯!
「一扣!胡萊!胡萊!!」
賀峰的音量突然拔高,幾乎是在尖叫了!
「胡萊!胡萊!胡萊!胡萊——!」
在他的尖叫聲中,胡萊用右腳外腳背彈射破門!
「胡萊啊!胡萊!胡萊!!胡萊!!啊——!胡萊——!!!」
賀峰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不斷重複著進球者的名字,他聲音嘶啞、破裂、變形,還是無法阻止他繼續這麼吼。
他不僅是吼得滿臉漲紅,他還吼得雙目通紅!
在他失態的瘋狂嘶吼聲中,進球的胡萊轉身跑向了角旗區。
工人體育場的上空響起了本場比賽截至目前最大分貝的呼喊。
所有人聽不清任何一句話,耳朵里只有持續不斷的轟鳴聲。
這座球場已經變成了一個超大號音響!
胡萊沒能做出他標誌性的慶祝動作,因為他在跑向角旗區的過程中腳下滑倒了。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從後面追上來的羅凱一把推倒在地,再壓上去!
接著更多的中國隊球員飛奔而來,壓在他們兩個人身上!
※※※
「這是我們徹底殺死比賽的大好機會!」
在格拉齊尼追向足球的時候,阿根廷解說員興奮地大吼大叫。
隨後他的情緒就急轉直下。
「小心!張!啊!哎呀!」
「回防!回防!」
「張長傳了!」
「胡!胡!胡……啊——!!」
在這最後一聲尖叫後,阿根廷解說員就再也沒有了聲音。
與此同時在解說席上換成其他中立國解說員們紛紛「拍案而起」:
「胡!!噢噢噢!他做到了!他做到了!他真的創造了奇蹟!中國隊在最後時刻讀秒絕平阿根廷!!」
「難以置信!簡直太難以置信了!這個進球的過程大起大落,世界上最頂級的編劇都寫不出來這樣的劇情!這個球就像是本場比賽的縮影!頑強的中國隊總是能夠在身陷絕境的時候振作起來!」
「HULAAAAAAAAAAAAAAAI!!!噢!上帝!噢!耶穌!噢!聖母瑪利亞!OHHHHHHHHHHHH!!」
「這就是胡!這就是胡!在你認為不可能的時候,他創造可能!在你絕望的時候,他帶來希望!他是『關鍵先生』!他是『致命殺手』!他才是『球王』!」
「胡!他無情地擊碎了梅利的冠軍美夢!他們兩個人的競爭在世界盃決賽舞台上達到了巔峰!這是人類足球歷史上最精彩的對決!必將永載史冊!」
「六分鐘前,梅利的進球讓全世界都以為阿根廷將是冠軍!現在胡站了出來,告訴世界:不!冠軍歸屬我說了算!!」
……
這些解說員都是各自國家的「國嘴」,他們舌燦蓮花,激情四溢,水平不可謂不高。
但他們全都加起來,也比不上中國解說員賀峰。
因為賀峰的解說除了激情,還有深深的愛,對中國足球的愛,對腳下這片土地的愛:
「胡萊!!!絕平!!當足球從後場飛過來的時候,當他在禁區里抬起右腳準備停球的時候,你們無法想像那顆足球有多麼沉重的分量!那不是一顆普通足球,它承載著十五億人炙熱的目光和希望!它重若千斤!但你們能想像嗎?胡萊的停球卻輕巧的仿若無物!他把千鈞重擔輕輕卸下!這需要一顆多麼堅強的!大心臟啊!
「我毫不誇張的說!這就是世紀停球!是在任何時空都能被稱之為經典的停球!停球!扣球!射門!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舉重若輕的優雅和從容!單看這個球,你完全想像不到這個進球能夠決定世界盃冠軍歸屬!什麼是世界頂級球員?這就是!在頂級舞台上的頂級表演,世界頂級,非他莫屬!」
李青青在旁邊捂著嘴拼命壓抑自己的哭聲,她已經無法正常解說,但也不需要她解說了……
她滿臉是淚,不敢張嘴,生怕全中國電視觀眾都聽到她的哭泣聲。
賀峰的解說還在繼續:
「一個真正的強者,不在於他能夠進多少球,也不在於他的進球有多漂亮!而是當他面對非常嚴峻的形勢,面對命運的折磨時,他能挺身而出!他能拯救絕望的人,他能撫平痛苦,帶來希望……他能敢於向命運出手!並且還能戰勝命運!
「從這點來看,胡萊就是當之無愧的世界最強者!但強者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這支中國隊人人都是強者!因為他們在面對命運的壓迫時,敢於還手!
「上半場0:2落後的時候,有多少人都感到絕望了?他們卻沒有放棄!在被梅利幾乎『絕殺』的時候,他們還是沒有放棄!最後這個角球,中國隊孤注一擲,林致遠都上去了……在被阿根廷趁機打空門的時候,中國隊依然沒有放棄!張清歡!這個三十四歲的老將,拖著一條殘軀在追趕格拉齊尼,他沒放棄!」
電視轉播鏡頭從迭羅漢的中國球員那裡突然切到了邊線旁。
張清歡沒有跑去和瘋狂的隊友們慶祝勝利,而是坐在地上,振臂高呼。
然後他就被從替補席和教練席上衝出來的人群抱住、淹沒了。
「不放棄的還有我們的球迷們!在遭遇梅利的『絕殺』打擊時,他們的錯愕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以最快速度重新振作起來!他們把內心的失望和痛苦都掩埋起來,在球隊最需要支持的時候,為中國隊加油助威!他們是這支球隊永遠的靠山!是這支球隊所有力量的源泉!」
看台上紅旗漫捲,歡聲如雷。
謝蘭和胡立新抱在一起,她滿臉是淚,閉著眼睛嘶吼。
胡立新緊緊摟著她,眼角也有淚痕。
李自強站在他們身邊,仰頭望天,久久不願意把頭低下來。
李慶亮的鏡頭中,是韓書雨歡呼雀躍的身影。他再轉鏡頭,周圍全都是跳躍的中國球迷。
他也很激動,但為了不讓鏡頭劇烈晃動,他只能強忍著蹦起來的衝動。
於是他高高舉起自己的左手,攥成拳頭,指向天空。
王小軍和趙康明抱在一起,然後又分開,看見彼此臉上老淚縱橫的樣子,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再重新抱在一起,眼淚打濕了彼此的衣裳。
姜茵摟著嚴炎,楚一帆抱著唐秀媛。
萊青足球公園的球場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相擁相抱,流著淚歡呼。
椅子翻了,酒瓶倒了,人們都醉了。
東川中學體育場,女兒俯身抱住了自己的爸爸。
翟光明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咧著嘴笑得很開心。
在簡陋的大排檔上,在燈光昏暗的酒吧里,在商場中庭、城市廣場、千家萬戶的客廳、無數塊大大小小的屏幕前……有不知道多少人在歡呼、跳躍、開懷地笑、痛快地哭。
就著不同角度的胡萊進球慢鏡頭重播,賀峰的吟唱終於來到了尾聲:
「……我們的民族曾經多次面臨困境、逆境和絕境!但我們還依然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為什麼?因為頑強不屈,堅韌不拔這樣的精神品質從來都是我們中國人的基因!五千年來一直流淌於我們每個中國人的血液中!
「太陽多了我們射日!洪水來了我們治水!大山擋路我們搬山!我們一次次陷入地獄,但我們一次次浴血重生!
「任何困難!都難不倒!英雄的!中國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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