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早的天才微微亮,便響起了鞭炮聲。
不是,啪,啪,啪。
而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易夢菲正在不可告人的夢境中,一下子被嚇醒坐了起來,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臟,擦了擦嘴角,張口想要罵人。
但是還沒罵出聲,就聽見了
易夢菲遲鈍的反應過來,啊,今天是不是樓下那家見了鬼的大吉利白事鋪開張?所以放鞭炮呢?
但是不對啊,那是一家白事鋪啊,是她落伍了嗎?現在白事鋪開張也那麼熱鬧,賓客如雲?
易夢菲心裡嘀咕著,翻身下床穿上外衣和鞋,走到窗邊往下一看。
「咳咳咳咳……」
易夢菲打開窗子先咳了一陣子,因為剛才放了許多炮仗的緣故,外面霧蒙蒙的嗆人,但是在白煙中,她隱約看見了穿著一身黑色的夏撿,正站在白事鋪前。
「恭喜恭喜。」一個男人帶著夥計,夥計提著禮品,正在和他寒暄。
「客氣客氣。」夏撿拱手道:「劉大人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
白事鋪門口果然熱鬧,不說人山人海,也是賓客滿棚,帶著禮物,牌匾之類,顯然都是來祝賀夏撿新店開張的。
夏撿在門外迎賓,幾個穿著一色衣服的夥計跑來跑去的接待。
易夢菲心裡一個聲音在喊,瘋了都瘋了,這是白事鋪啊,你們還能不能行了……
但樓下很熱鬧也很和諧,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炮仗的煙霧散去,陽光籠罩,白事鋪其實和一個普通的雜貨鋪一樣,乍一看倒是也不陰森。
夏撿此時幹的事情,也非常接地氣。
他正坐在櫃檯後面,和兩個夥計一起,算今天早上來祝賀的賓客,送了多少禮金。
接地氣的叫人覺得不真實。
易夢菲走過去看真切後,就覺得更不真實了。
劉大人五百兩,趙大人五百兩,江公子八百兩……
易夢菲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你還開什麼店,你收完這一筆跑路,也夠吃好幾輩子了吧。
夏撿察覺到易夢菲下來,百忙中看她一眼,打招呼道:「易姑娘醒啦,早上有點吵,沒吵著你吧?」
易夢菲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你說呢?
夏撿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的怨念,接著記帳。
好在也不是天天開業,易夢菲雖然怨念,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看夏撿的字還挺好看的,順口道:「夏公子這生意做的大啊,半個京城的大人都來送禮了,看來身份不一般啊。」
昨天夏撿說他是朝廷官員,還是個從三品,易夢菲是半信半疑的,但這會兒是真信了。雖然來賀喜的官員穿的都是便服,但大人來大人去,也是不遮掩的,不可能作假。
「還行吧,其實我沒有什麼身份,鎮妖司的事情,旁人也是不知的。」夏撿謙虛解釋道:「不過我姐姐姐夫,師父老師,兄弟同窗,都是有身份的人的,各位大人,也是看他們的面子吧。」
易夢菲捂著自己揪痛的心,流下了羨慕的淚水。
夏撿看著易夢菲的表情大約覺得有點可愛,他想了想:「對了,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
易夢菲木然點點頭。
大爺您說。
夏撿道:「我常要出門,我這鋪子要個人看著。我見你也平時也無事,要不然,給我做事如何?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活兒,就看看鋪子,有人來介紹介紹,無人來整理一下,若是我出門要跟著,你可以不去也可以去,去的話,另外有錢。」
易夢菲大怒。
這就過分了,不但想要我的鋪子,還想要我的人。
而且不是看上我,是要我做苦力啊。
這是侮辱誰,侮辱誰,侮辱誰呢?
按時夏撿接著道:「一個月五兩,出公差每天一到三兩補貼。年終加十兩紅包。」
易夢菲出奇憤怒的心,一下子就被治癒了。
她得做多少女紅,才能賣這麼多錢啊。
「還有,你若是給我做事,吃穿用都算店裡的。」夏撿微微一笑:「如果在我手下幹活兒超過三年,管你一輩子,以後就是成親,嫁妝我也給你出。」
一聽夏撿這話,他身邊的兩個夥計連連點頭,那樣子似乎是告訴易夢菲,是的沒錯,我們成親的聘禮,就是老闆出的。
易夢菲這一天都暈暈乎乎的,她完全找不到不答應的理由。
反正也趕不走,不如加入?
半個時辰後,吃完中飯的易夢菲已經開始收拾店鋪了。
門口放著的,依然是那件紅嫁衣。
昨晚的燈光下看的不真切,今日白天再看,這衣服格外的華麗。
易夢菲不敢再伸手去碰,只是看,看了一會兒,她喊道:「掌柜的,掌柜的。」
夏撿走了過來:「什麼事?」
易夢菲問:「我不知道昨晚是做夢還是真實的,我好像記得……你在找這件衣服的主人?」
「對,你不是做夢。」夏撿看了一眼嫁衣,又看了一眼易夢菲:「鋪子開業的事情忙完,就打算開始找了。」
易夢菲道:「我有點想法。」
夏撿感興趣道:「你說。」
這員工能處,來了就幹活兒,而且有主觀能動性。眼裡有活兒,自己還能找答案。
易夢菲道:「我是不知道怎麼找鬼啦,但是我做了很多年刺繡,每一個地方的繡工都是不一樣的,有些地方的繡工很特別很有名氣,會賣得很貴,旁人想模仿都模仿不來。」
夏撿這麼一聽也來了興趣。
雖然他確實師從捉藥師,有萬般本事,但很多都是違背常理,有損陽氣修為,師父叮囑又叮囑,能不用,就不用。不得已,也要少用。
若能從正常渠道找到受害者,找到兇手,自然最好。
正在說話,外面傳來一聲狗叫,接著又傳來一聲狗叫。
汪汪汪汪汪……
好像來了幾隻狗?
易夢菲莫名其妙。
夏撿臉上的表情卻一瞬間變了。
變得……溫柔起來。
易夢菲一臉茫然,但是夏撿立刻道:「你先自己忙,我有事。」
然後夏撿就飛奔了出去。
一個女子,牽著兩隻大狗,一白一黑,慢悠悠的晃了過來。
夏撿幾乎是閃電一樣,蹭的就到了那女子面前。
雖然孩子已經六歲了,但白越依然是年輕美貌的一枝花。
「邢隊,麻袋。」夏撿剛打蹲下來,就被兩隻大狗撲到,呼嚕了好一陣子,才手忙腳亂的爬起來。
「白姐姐。」夏撿雖然已經十九,但在白越面前,還是以前的樣子:「你來啦。」
白越看著小巷子裡的小鋪子,嘆氣:「我真是,哎,我曾經給你規劃了無數種職業,但是從來沒想過,你會接手趙老三的白事鋪子……」
雖然白越收留夏撿的時候才十二歲,但他之前那十二年過的很簡單單純,也很草率。
而在十二歲之後,白越本著,我收養的我就要負責的心理,在自己沒孩子的情況下,把夏撿當成了第一個孩子,規划起了他的人生。
身體要強壯,精神要文明,文武雙全,在京城,也要有自己的朋友圈。
在他們看來,無論如何夏撿日後前途無量。
但是誰能想到,夏撿有一天突然說,不打算去科考。
白越說,不考就不考吧。
夏撿說,我也不想做生意。
白越說,不做就不做吧。
夏撿說,我也不想去見世面遊山玩水。
白越說,不去就不去吧。
那你到底想干點什麼呢?
白越當時也沒太擔心,因為夏撿一直是比較正常的,屬於別人家口中的好孩子,學習好又懂事,料想就算歪也歪不到哪裡去。
要尊重興趣愛好的多樣化,反正家裡也不是沒錢,就算你想窩在家裡跟小黃學著養狗,也無所謂啊。
人生苦短,開心就好。
然後夏撿說:「我想盤下趙叔的鋪子。」
一瞬間,一陣冷風吹過屋子,屋子裡的人都僵硬了。
夏撿叫趙叔的,只有一個趙三元。
趙三元只有一個鋪子,就是大吉利白事鋪。
白越呆了半天,啊一聲:「你再說一遍,你要幹嘛?」
夏撿說:「我要盤下趙叔的鋪子,我要開白事鋪。」
白越這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擼著袖子就道:「我今天要打死你。」
夏撿一向機靈,特別是米子揚傳授過經驗,白越每次一捲袖子,人就已經跑出了十萬八千里。
但這一次,夏撿竟然沒跑。
白越也不能真的打死他。
「不對。」白越向來不執著,她眼睛一轉:「這事情不對,你是我養大的,打死你我不划算。我還是先去打死趙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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