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隱藏在雲層中,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周圍非常寂靜,路邊的草叢給人陰森詭異的感覺。
剛才的那聲慘叫,似乎就是從樹林裡傳出來的,在隊伍最末尾的包子止不住兩腿哆嗦,僵在了原地,睜到極致的瞳仁中,滿是恐懼。
遙清指了指前方,聲音極輕的說道:「好像是從那裡發出來的,我們……要過去看看嘛?」
包子趕緊搖頭,以決絕的口吻拒絕道:「不要!我……我不要!我要回家!」
路明蹲下身,摸了摸包子的頭,像哄孩子似的安慰道:「不哭不哭,爸爸保護你啊。」
「路明,你……你個殺千刀的!都是你拽我來的!嗚嗚嗚嗚……」包子恐懼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可愛。
冉清竹趕忙小聲提醒:「好了,小聲點,路明你多看著點包子……」
妖風徐徐,沐晴止不住打了個哆嗦,顧北低頭看她,問:「冷了?」
沐晴搖搖頭:「沒有,弟弟,你拉著我!」
「啊?」
「聽我的!」
顧北哦了一聲,輕輕握住了沐晴的手。
就這樣,由遙清帶頭,路明和包子墊底,幾人小心翼翼的往林間走去了。
夜晚的安南道瀰漫著一種詭異的靜謐,樹林間,偶爾會傳來枯葉落下的聲音,寂靜中,仿佛都能聽到似真似假的低語聲,讓人不寒而慄。
就在這時,樹林裡再次傳來了一陣騷動。
遙清被嚇得花容失色,一個踉蹌向後跌倒了幾步。
顧北和沐晴趕緊扶住遙清,幾人的心底,都是不自覺的湧出了一陣惶恐。
身後的包子沒有留神,一頭撞在了路明的屁股上:「混蛋路明,你停下來幹嘛?」
「閉嘴!胖子!」
所有人皆是僵在了原地,前面一片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樹幹並不粗壯,樹冠形狀如塔,林間空地上長著一些低矮灌木,在月光下顯得變幻莫測。
遙清的目光在周圍掃了掃,隱約間,她仿佛看到了有個人影站在樹後,難道這就是潛伏在安南道的魔種嘛?還是在午夜徘徊的變態殺人魔?
這個點,出現在這種地方,還如此鬼鬼祟祟的,能是什麼好人?
遙清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一瞬間,連呼吸都放慢了速度。
寂靜之中,雲破月出,那個奇怪的身影刷的一下就消失了,遙清左看右看,都不見其身影,這是什麼情況?見鬼了嗎?
就在遙清覺得詫異之際,一陣令人毛髮悚立的尖叫聲,瞬間打破了她的思考,只見眾人的左側方,有兩個人影在樹林裡虎背熊腰的瘋跑,姿勢非常怪異,雙手大幅度地前後擺動著。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還是沐晴率先緩過神來,一鼓作氣沖向了那兩個人影,顧北不放心,緊隨其後沖了上去,其餘人見此情景,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那兩個人影一邊尖叫,一邊大喊著救命,他們仿佛失去了方向感,只聽咚的一聲,那二人便是撞到了樹上,身子一歪,栽在了地上。
包子被嚇得腿軟,只能靠路明背著。
路明一邊跑,還要一邊聽包子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嗚嗚嗚……」
當幾人來到那人影面前時,不禁被嚇得毛骨悚然,月光消失,黑暗一片,但還是能夠看出,這兩個人的臉上溢滿了黑紅色的血液,是從他們的眼窩裡流出來的,他們的眼球,已經被挖走了,露在外面的,是一些暗紅色的結締組織。
一陣涼風卷著灰塵從後背襲來。
當時氣溫雖低,但這涼風的溫度卻顯然更勝一籌,在最後的路明條件反射地回過了頭去,這不看還好,一看瞬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路明身後,靠近一棵樹的位置,有個男人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他穿著筆挺的藍色西裝,姿態優雅,而最令路明頭皮發麻的是,那人的眼睛竟閃爍著紅光,他不是人類!他是一個魔種!
他一直都在黑暗中注視他們嘛?
「大家小心!」路明大喊道。
眾人紛紛回頭,然而就在這短短一秒鐘的時間裡,那個原本站在樹後,饒有興趣看著他們的男人就詭異消失了。
路明左看右看,也不見其蹤影。
冉清竹黛眉微蹙,有些生氣的說道:「路明,你別嚇人啊!」
「不是,剛才那裡真的有人啊!」路明十分肯定的指了指前方,語氣中也是夾雜著一絲不解。
二人的爭辯引起了沐晴的注意,她順著路明手指的方向跑了過去,只見一棵樹後,掉落著一張明信片。
沐晴將它撿起,目光在觸及到上面的文字後,面色頓時慘白了起來,那一瞬間,她的臉上血色盡失,整個人仿佛被攝住了心魄。
顧北趕忙靠近,問:「怎麼了?」
沐晴收起明信片,慌亂地搖了搖頭:「沒,沒事。」
沒等顧北繼續追問,土路那邊,就傳來了人流走動的聲音。
路明望著眾人,趕忙輕聲道:「我們快離開吧,有什麼回去說!」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默默點了點頭。
在朦朧的月光下,六人一路小跑地回到了橙花街,今晚的離奇遭遇,令所有人心有餘悸,特別是包子,被嚇得褲子都濕了一大塊,路明揚言回去要洗八百次澡,明天等包子清醒後,還要把這傢伙揍成豬頭。
這一夜,顧北翻來覆去的一直沒有睡,他總覺得沐晴有些奇怪,最後,顧北索性離開花店,來到了街上,周圍的房子都是漆黑一片。
仰望蒼穹,繁星漫天,一輪彎月掛在天邊,夜風習習,隱約帶著一絲芬芳,路旁,青草灌木,橙花遍地開放。
顧北心頭一陣惘然,來到了那棵最大的橙花樹跟前,微風拂面,帶來絲絲涼意。
這樣一個幽靜的夜晚,一個少年,獨自在樹前停留,回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令顧北從恍惚之中清醒了過來,他迅速躲到樹後,只見一位少女輕輕打開玻璃門,從店內走了出來,像是引住了滿天光芒。
「沐晴?」顧北怔了一下。
弦月高懸在雲層之中,夜晚的橙花街無比寂靜,沐晴在月光下肌膚如雪,清麗無雙,恍如仙女一般。
一朵橙花飛過沐晴的肩膀,落在了她的髮絲上,那橙花在少女的秀美臉龐前,竟也變得更加燦爛了。
顧北一步上前,叫住了沐晴。
沐晴的眼神頓時有些方寸大亂,止不住地朝後退了兩步:「弟……弟弟?」
「沐晴,這麼晚要去哪裡呀?」
沐晴沖顧北做了個鬼臉,說:「我想散散步,不可以嘛!」
顧北聽著沐晴的話,立刻就想到了今晚的奇怪之處。
「淨瞎說,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
話落,還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沐晴。
沐晴哎呦了一聲,伸手撓了撓顧北的腰,口中振振有詞:「好呀你,都敢打姐姐了!」
顧北癢得不行,只能不斷道歉。
沐晴看著顧北的樣子,笑得腰都彎了,清脆的笑聲迴蕩在這條靜謐幽暗的街道中,平添了幾分暖意。
「說實話,你要去幹嘛?」
沐晴還是固執道:「散步啊!」
顧北有些生氣,轉身就要離開。
沒走兩步,忽然間聽到了沐晴溫和的聲音:「你往那邊走幹嘛呀?」
「散步!」顧北有些賭氣的說道。
沐晴看著顧北負氣的樣子,如一個賭氣的小男孩一般,居然忍不住又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顧北回頭看她,仿佛許多年前的天真,在今晚又活了過來,夜色如水,輕輕灑在沐晴的肩頭臉畔,映出了動人心魄的美麗。
顧北不知何時,看得痴了。
沐晴笑了一陣,見顧北正盯著自己看時,嘿了一聲,徑直道:「幹嘛?看姐姐看傻了?」
顧北被嚇了一跳,像是做賊被人捉住一般,大感窘迫:「沒有!」
「嗯,好,沒有。」
看著少女柔和的面目,顧北的心突然有些難受,溫熱的手掌竟不自覺地撫上了沐晴的臉頰:「沐晴,你是不是要去找那個陳平安?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你是不是怕我有危險,所以想自己去?我知道我不該問這麼多,可是一想到你會有危險,我就不能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不會離開你的!」
沐晴的笑聲突然就收住了,心頭浮起一股說不清的奇異滋味,潤色的唇也似乎抿緊了些,仿佛想著什麼,但氣氛卻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可以嗎,沐晴?」顧北繼續問道,眼波中倒映著沐晴的影子。
沐晴用力地點了點頭,她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堅定,和不容許她否決的態度,而有顧北在,沐晴甚至覺得即便前路兇險,也能無所畏懼。
沐晴看著顧北,笑笑:「如果遇到危險,我會保護你的,就像小時候那樣。」
「嗯,好。」顧北嘴上說著,眼神卻是不自覺的看向了掌心,他要用自己的這份力量,偷偷保護好沐晴。
二人並沒有發現,在他們不可察覺的一處隱蔽屋頂上,身著黑色長裙的霞,正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看著二人的背影,她愈發確定這幾日來的追蹤都是對的,夜空下,霞喃喃道:「鴕鳥,果然藏在了花橙市……」
半小時後,顧北和沐晴便重新回到了安南道,街道的盡頭都是些老式農村房,用泥巴砌成的牆面加了很多竹子做筋,然後用麥子杆來覆蓋,不像橙花街的那些房子。
而他們面前的這棟矮房,就是一個典型的農村老屋,院裡有豬圈和狗窩,堂屋裡還掛著一幅畫像,牆角遍布蛛網,一切家具都搖搖欲墜,顯得十分破舊。
沐晴告訴顧北,芊芊是個善良的姑娘,在她的店裡已經工作半年了,無論什麼時候,這個姑娘都總是一副樂觀的模樣,把花店照顧的很好,有時候自己生病了,也會強撐著。
可是沒想到,這麼善良的人也會慘遭厄運,而二人面前的這棟矮房,就是兇手的棲息之所。
大門未關,沐晴謹慎地走了進去。
「顧北,小心點。」沐晴的聲音迴蕩在房間之內,幽深飄蕩,輕柔無比。
顧北點點頭,道:「好。」
房間內並無異樣,甚至都沒什麼家具,二人正覺疑惑想要折回,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聽一陣巨響,兩人腳下的地面便出現了龜裂的痕跡,地面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失去支撐的二人徑直摔了下去。
等顧北再次睜開眼時,已經來到了另外一片天地,而沐晴正擋在自己面前,面冷如霜,直直的盯著前方看。
他們的面前,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面容枯瘦,臉型極長,佝僂著的身體隨著輕微癲笑而劇烈顫抖著。
他的樣子實在是怪異極了,有種說不出的病態美學,顧北定睛一看,赫然發現對方的身後,有一堆白花花的東西,那是,被切碎的人體組織!
顧北只覺得全身一陣惡寒,寒入骨髓,面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人類,而是魔種!
「怎麼樣?我的雅居,很棒吧!」
沐晴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嘖……別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嘛,我可是很開心能夠見到你的。」
「人在哪?」冰冷的話語從沐晴口中輕吐而出。
這份冷漠,不禁讓顧北也感受到了一絲寒意,他從未見過沐晴對誰這樣說話過,仿佛這和那個大大咧咧,總是笑吟吟的沐晴不是同個人。
男人低頭苦澀的笑了笑,隨後搖搖頭道:「很抱歉,她……已經被我吃掉了,是非常美味的食物!」
「你……」沐晴的嘴角抽搐著,憤怒讓她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嘶啞,雙手緊緊捏成了拳狀。
男人對沐晴的反應滿意極了,甚至當著沐晴的面,描述起了芊芊的口感。
「如果你非要怪的話,就怪這個女人太笨了吧,在看到魔種後……就什麼都做不了。」平淡的語氣里,透露著太多令人不悅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