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嘴臉人心
「爸！咱家這麼多肉是哪來的？」陳紅實在憋不住，問了一嘴。
「地窖里的肉啊？你小叔子帶人上山打的，這半冬天可沒少打山牲口回家，野豬，狍子，熊瞎子都打了不少，家裡現在肉食不缺！」岳磊非常自豪的說道。
「我二哥，前兩天還剛打了一隻老虎崽子回來呢！扒下來的皮都有一米多長！」外屋緩上肉的靜靜聽到屋裡說話，頓時驕傲上了。
「老虎崽子？那玩意兒可是惡的很！皮在哪呢？帶我去看看，我還沒見過呢！」
陳紅聽到靜靜提到猞猁，頓時來了興趣。
這玩意兒供銷社裡常年收購，一張整皮能值不少錢呢。
「咱媽繃好了，在倉房裡晾著呢！嫂子我帶你去看！」靜靜說完拉著陳紅的手就往外走。
很快，陳紅跟著靜靜就來到了院裡放雜物的倉房，在靠近北牆根兒曬不到太陽的位置，一張完整的大號猞猁皮，正用木條子繃著呢。
「呀！這老虎崽子這麼大！」
看到實物，陳紅非常吃驚，她從小到大，只見過一回猞猁皮子，印象里跟個普通狗子差不多大，但面前這張皮子的尺寸至少大一到兩個號。
「那是！我二哥帶著小濤哥哥還有張家兩個哥哥去打回來的！」靜靜非常滿意嫂子的驚訝，有些自豪的補充道。
「你二哥真厲害，連這麼大的老虎崽子都能打回來！對了靜靜，這房樑上掛的是啥？以前我咋沒見過！」
「那是熊膽！那個不能碰，我二哥說還沒陰乾好呢，現在去供銷社賣，人家不收！」
聽到熊膽倆字，陳紅心頭又是沒來由的一跳。
這房樑上掛了一溜五六個熊膽，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小叔子這是打了多少熊啊！
這熊膽可是貴重東西，隨便一顆都能頂他們夫妻倆人上一年班的工資還有富裕。
算上這熊膽，再算上這老虎崽子的皮，如果都處理好了賣到供銷社去，那得值多少錢啊。
陳紅跟岳山兩口子，從結婚到現在也有兩年多的時間了，兩個人也能幹，幾乎從來不請假的，過日子，錢在手裡攥的也緊，就這，家裡所有存款加到一起，也才六百塊而已。
就這些錢，已經讓陳紅覺得頗有底氣了，可是看到這房樑上的一溜熊膽，陳紅心底生出了異樣的想法來。
倆人累死累活上班，所有存款加到一起都夠嗆買得起其中一顆熊膽。
這上山打獵，這麼掙錢的嗎？這熊瞎子都打了這麼多了，那野豬啥的，得打多少啊？
「嫂子！你想啥呢？」就在這時候，旁邊的靜靜在陳紅面前晃了晃手。
「啊，沒啥，這麼大的老虎崽子，我有點害怕！」陳紅回過神來。
「不用怕，都讓我二哥拿槍把腦袋崩碎了，還怕啥！屋裡的一截前腿肉就是那老虎崽子的肉，讓媽中午做了給你跟我哥嘗嘗！」
「靜靜啊，你二哥打別的山牲口多嗎？」
「多！野豬，狍子、獾子、兔子、野雞。飛龍、沙半雞！都能打到！
我剛才從地窖里拿的肉，就有一塊熊肉，還有一塊野豬排骨肉！讓咱媽做一下，可好吃了！我們在家裡常吃，剛才我大哥都說我長胖了！！」
聽到這話，陳紅心情更加複雜了。
她跟岳山是通過媒人介紹相親認識的，之所以能看上岳山，除了相貌脾氣還算合適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岳山接了他二爺的班進城當了正式工人。
成了岳家的媳婦兒，但是陳紅從骨子裡其實根本就看不上老公這個家。
公婆都是農民，還有小叔子跟妹妹，一家幾口人靠著在大隊裡種地過日子，跟進城當工人，完全沒法比。
陳紅這個人屬於那種骨子裡非常勢利眼的類型，看不上公婆家，所以各種表現就有些過分，甚至老公要回老家買點東西這種事兒，她都把預算掐的緊緊地。
在她看來，這是花多少就等於丟了多少的事兒，根本就沒有回報的，而且丈夫跟原生家庭太親近了，將來小叔子結婚蓋房等一系列的事兒，肯定還要他這個大哥出錢。
怎麼看都不划算。
再說岳山，自從跟陳紅結了婚，外面人看起來光鮮，但實際上日子過得也極為壓抑。
家裡父母老農民出身，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能幫他把婚結了在城裡立住跟腳已經不錯了，根本就不可能再給他什麼有用的幫助，相比之下，還有諸多負擔。
陳紅勢利眼，性格又非常強勢，家裡的錢攥的緊緊地，岳山想要摳點錢出來貼補老家家裡，那是難上加難。
老丈人這頭一家都是城裡人，又在兩口子上班的事兒上，托關係調了更舒服的崗位上去，平日裡對小兩口的日子幫扶頗多。
這也讓岳山在家中的地位更加卑微了。
上輩子，岳磊去世之後，岳山在自己家裡也不是沒有跟媳婦兒商量出錢幫扶家裡的事情。
但是陳紅提到錢就是同一副嘴臉，覺得小叔子跟婆婆就是個無底洞，掏錢永遠填不滿的，所以一直就表現的非常冷淡。
就連岳峰上輩子結婚岳山回來給拿的十幾塊錢，都是他從工友那裡借的，陳紅根本就不知道。
等第二個月發工資了，這事兒才捂不住了，陳紅知道之後跟岳山一哭二鬧三上吊，差點沒去離婚。
這個年代，離婚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不管村里還是城裡，有的是日子過得一地雞毛的家庭，但是能邁出離婚這一步的鳳毛麟角，岳山最後還是妥協了。
再往後幾年，岳峰的表現，跟陳紅當初的判斷也幾乎一致，包產之後守著分到手的幾畝地過著清貧的日子，也就冬天上山打點獵貼補家用，日子才能過下去。
再往後，岳峰因為媳婦不能生育的問題自暴自棄，那在大哥嫂子眼裡，就更看不上了。
一個整天酗酒賭錢的爛人，有啥好幫的，大哥岳山對弟弟的態度受媳婦兒潛移默化的影響，也發生改變接受了現實。。
上輩子的80年冬至，陳紅跟岳山兩口子，可沒在家裡吃晚飯，拎了點東西回家，下午四點多當天就走了。
但是今天，陳紅看到丈夫家裡這麼多的值錢『貨』之後，立馬換了一副嘴臉。
「屋裡的肉應該化的差不多了，也不能讓媽自己干，我也去搭把手，走靜靜，咱們回北屋！」
靜靜點點頭：「行，咱也幹活去！媽去村口小賣部買罐頭去了，一會兒就能回來！」
很快，倆人就進了屋，然後陳紅把圍裙一帶，立馬就忙活起來。
一會兒的功夫，孟玉蘭拎著從小賣部買回來的黃花魚罐頭跟午餐肉罐頭進了門，看到陳紅帶著圍裙在灶台前面忙活呢，也是一愣。
大兒子這個媳婦兒，從結婚到現在，在老家就沒做過飯，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小紅啊，你放那，我來就行！」
「不用媽，搭把手干點是點！小峰啥時候回來啊？我跟岳山來時候商量過了，今天晚上在家陪您跟爸過冬至，明天一早再回去！」
「小峰說一切順利的話，今天就能回來！晚上在家吃那感情好，吃了午飯咱們就包餃子！」
孟玉蘭對大兒媳婦的態度轉變頗為意外，作為家長，她還是挺欣喜的。
生兒育女，將兒女拉扯成人成家立業，為的是啥？
還不就是為了這頓餃子！
現在大兒媳婦轉過彎來了，孟玉蘭自然非常高興。
媳婦婆婆兩個人，將凍著的肉化開，然後又進行了處理，在廚房裡一通忙活，很快就把中午飯做好了。
另一頭，東屋裡岳磊跟兒子聊了一會兒近況，打聽了打聽兒子在城裡工作生活的情況，又說了說家裡岳峰在家張羅著打獵掙錢的情況，隨著話題的深入，起初還有點生硬的父子關係，慢慢的也緩和下來。
人其實都是很現實的高級動物，父子之間血脈親情是真的，各種事情的考量跟權衡也是真的，這兩者並不矛盾。
有句話說的挺好，任何關係想要保鮮，都需要用心經營。
就算是父母孩子之間，也是如此。
不信你從自己身邊看看，是不是嘴巴甜的孩子多沾光，是不是性格木訥不善言辭的孩子，相比其他兄弟姐妹的情況下，在父母這裡得到的支持最少？
大兒子自從接班進城結了婚，跟家裡的走動越來越少，只有逢年過節不得不回家一趟，你能說岳磊看不出其中的敷衍跟走過場嗎？
當然能看得出來，但是當時的家中，要錢岳磊給孩子拿不出錢，要別的支持，也幾乎沒有。
就算心裡頗有微詞，孩子大了成了家出去單過了。作為老父親，岳磊又能怎麼樣呢？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二兒子自從開了竅，家裡的日子蒸蒸日上，現在家裡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兒子隔三差五進城賣野味，還有普通人看了絕對眼紅的收入。
都是親兒子，大兒子的表現跟老二岳峰的表現這麼一對比，在老父親眼中，心態自然就發生了變化。
甚至就連岳磊自己都不知道，這種心態上的變化是從啥時候開始的。
……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飯口，今天岳家這頓午飯，可是極為豐盛。
熊腿肉炒辣椒，紅燒排骨、醬燜猞猁腿肉，再加上一個午餐肉切盤，一個黃花魚罐頭，最後是一個甜水蛋花湯。
這標準別說家裡兒子兒媳婦回家吃飯了，就算親家公來了，安排這菜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陳紅也一直在留意著家裡幾口人的各自表現。
陳紅跟岳山在自己的小家過日子，也不敢說每天炒菜都能見到肉，所以，岳山中午吃飯，那是真一點都含糊，筷子差點掄冒了煙兒，吃的那叫一個香。
相比之下，公公婆婆，吃飯就斯文多了，甭管肉菜還是罐頭，吃飯都很平靜，就連歲數最小嘴巴嘴饞的靜靜，也只是多吃了兩口平常吃得少的黃花魚罐頭而已，桌上的幾個肉菜，人家小丫頭根本就不著急。
聰明人從小的細節當中就能看出好多的問題來，單單這頓午飯，陳紅就知道了靜靜跟她沒有撒謊，說的都是真事兒。
老家的日子好起來了，天天都能吃肉！
一頓家宴在這種父慈子孝的氛圍中吃完，陳紅非常有眼力見的幫著婆婆撿桌子收拾衛生，忙活完了之後，又跟婆婆請教起了縫紉機做東西的事情，總之一句話，情緒價值拉滿。
等到了下午三點左右，包餃子的肉餡兒也緩好了，這次用的肉是之前家裡留下的一塊狍子後腿肉，幾口人有說有笑的包好了三蓋簾的餃子，全都忙活完呢，天色已經快黑了。
孟玉蘭一次又一次的去胡同口看兒子，但是岳峰他們因為出發的時候就有點晚了，所以現在還沒下山呢。
換做往常，大兒子跟兒媳婦回來了，在家裡過冬至吃餃子，到了飯口怎麼可能等沒回家的老二呢。
但是今天，陳紅表現的格外的善解人意，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催促過，幾次婆婆說不行咱們就先吃，都被她給攔了下來，說啥也要等小叔子回來了在吃飯。
傍晚七點十五了，天徹底黑透，村里過冬至稀稀拉拉的鞭炮聲已經放過去了，岳峰家的餃子依然還沒下鍋。
「咱們等到七點半，二小子如果還不回來，咱們就先吃飯！」岳磊這個一家之主下了最後決定。
話剛說完沒兩分鐘，家裡養的四條狗子已經打前哨回來了，進了院子之後就到處嗅聞，表情歡快。
「家裡狗回來了，他們應該也進村了！」老媽非常肯定的說道。
「走，岳山，咱們去胡同口等著小峰去！」陳紅拉了拉丈夫的袖口說道。
「走！」岳山雖然驚訝媳婦兒的態度轉變，但他也好幾個月沒見到自己弟弟了，應了一聲倆人朝著胡同口走去。
很快，就看到一行四個人全副武裝的回來了。
岳峰手上架著鷹，肩頭扛著兩把槍，小濤拖著爬犁，孝文跟孝武哥倆肩頭抬著一根扁擔狀的木棍，木棍上倒吊著一頭看不清模樣的大牲口。
「小峰？」岳山隔著老遠喊了一聲。
正在悶頭往家走的岳峰聽到大哥動靜抬起頭來。
怎麼回事兒？大哥大嫂冬至回家，晚上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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