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望無際的丘陵和荒原,層層疊疊走成山,山山海海擁成關,龐大的走獸拖著車隊,腳下的山路彎曲又筆直,腳底傳來車輪的震顫。
眼前的一切讓許長卿忍不住想起在地球時遙遠的記憶,那是每逢年底從城市回到老家的時光,那時回鄉的路途就和現在一般的平和,車廂內傳來隱隱約約的交談,窗外的風景千篇一律又雜亂不成章。
離開道家老山正式進入西荒後,許長卿一行人不得不慢了下來,天地禁制斷絕了元嬰以下修士御空飛行的能力,讓所有人不得不在大地上行走。
按理來說,即使被禁止御空,按照許長卿他們修士的身體素質,連續四五天不帶停的連夜趕路都不算什麼,但是許長卿不急,甚至在出月芽城的時候去買了一隻駝車的走獸,伴隨著走獸沉重的腳步聲,一行人就這麼不緊不慢往鐵屠城趕著。
自己去太早也沒用,許長卿知道紫兒將出獄後第一站定在鐵屠城是什麼意思,他們經歷過七世,是彼此最熟悉的敵人,友人,親人……
鐵屠城是混亂之城,是亂古之地禍亂爆發的開始,是正邪之爭的由頭,是紫兒命運的轉折點,更是他和紫兒無數次故事的終結——但不會是他們這一世的終結,而是這一世他們故事的開始——這便是紫兒的意思。
所以許長卿不著急,紫兒正在鐵屠城搭著戲台,而他要做的便是等待,因為他遲早會登場。
許長卿不急,同行的姑娘們自然是順著他的性子,年瑜兮就特別喜歡和男人一起在路上的時光,只恨不得可以將這趟鐵屠城之行進行得再慢些。
許長卿和花嫁嫁坐在一起,花嫁嫁像是要睡著了一樣不斷的輕輕點頭,整個人都在慢慢往許長卿那邊靠。
許長卿看著窗外蔓延無跡的荒野丘陵,西荒之地都是出了名的廣闊,大片的荒原上點綴這細碎的綠洲,有商行車隊在遠處織成一條流動的細線,在地平線的極遠處,能看到和天空融為一體的須彌海。
偶爾能看到一些本地的鳥兒從天空划過,隔著很遠傳來一道雄渾的獸鳴,西荒不荒,至少在跨過鐵屠城進入無盡沙原之前,這處土地依然是充滿生機的,只是在不久的將來,整個西疆會淪為正邪之爭的前線,這處土地的一切都將改寫。
許長卿其實從沒想過要改變或拯救這片天地,他輪迴多世,最終所追求的也不過是『攻略成功』四字,歲歲年年過去,攻略成功遙遙無期,但對這片天地許長卿反而了解的更多。
身邊花嫁嫁裝睡的頭還是緩緩靠在了許長卿的肩頭,許長卿沒有躲開,只是輕輕搖醒了姑娘。
花嫁嫁揉著眼睛,知道是自己的小伎倆被看穿,也不著急,只是懶懶的嘟了嘟嘴巴,「甚麼事?」
「如果累了我們就先去路邊休息一下吧?」許長卿移開看著女人的眼睛,替她梳理了耳邊的鬢髮。
前面饒有趣味打量著走獸的江曉曉也轉過頭道:「要休息一下麼,再往前開一些就可以看到鐵屠城了。」
「不用,我剛剛只是困了一點。」花嫁嫁溫柔的笑笑,看向旁邊又轉過頭看著窗外的男人,輕輕伸出手指戳了戳男人。
「在看什麼呀。」
「看風景,發呆。」
「哦。」許長卿的回答稍稍有點敷衍,不過花嫁嫁並沒有感到氣餒,而是繼續尋找著話題。
「長卿,為什麼要特意繞那麼一大圈才肯去鐵屠城呢?」
許長卿轉過頭,將遙遠的思緒拉回來,他確實沒有好好的回答過這個問題,年瑜兮江曉曉她們也很少去質疑他的,花嫁嫁這麼問他也還是願意解答。
「道家老山,靈清派,君子湖,這些都是西荒邊疆的中原門派,我不能確定紫兒要做什麼,但是我知道正邪之爭一定會爆發,這是規則。」許長卿笑了笑,「主要是前些世這麼做習慣了,不提前為正邪之爭準備什麼就覺得心慌。」
「你的準備?準備炸平道家老山,蒸乾君子湖?我記得我們有一世就是用這種自爆手法阻緩邪修推進的。」花嫁嫁歪著腦袋,語氣有幾分懷戀。
「如果他們對於我的建議並不接納,對邪修的準備不夠充分,我不建議再多發生幾次那樣的事。」許長卿眸子微垂,花嫁嫁說的都是前世的事,那些久遠的記憶許長卿自己都不大記得了。
「不過我早不用那種方法了,嫁嫁,你知道,我為正邪之爭這第一劫準備了很多次了。」
男人在談到這些事情時眼睛微眯,那雙平靜的眸子藏著鋒利的刀劍,很少有人面對過這雙眼睛,而面對他的無一不都在後來獲得了悲慘的下場。
「我怎麼不記得炸平道家老山蒸乾君子湖有這回事?」旁邊的江曉曉眨眨眼睛。
一旁的李清卻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曉曉姐和師兄的輪迴更早些,那時候師兄還沒想出解決正邪之爭的方法呢?」
這幾日下來,李清已經搞明白自己這些師兄師姐身上發生的事了,只是她仍舊有些疑惑,連曉曉姐都跟師兄有過輪迴,那她呢?
「反正我們青山宗從來都不是優柔寡斷之輩,只要敵人追上來,不管什麼手段都要試試。」李清看著許長卿,她發現自己對這位師兄越發崇拜了。
坐在前面的年瑜兮點點頭,有時候還是力量更有話語權一些,偏偏就是有些不懂事理的人非要跟你碰碰拳頭,那她也不吝嗇去用實際表現自己的說話的份量。
這時,有巨大的城牆輪廓出現在了地平線的盡頭,年瑜兮江曉曉等人都忍不住的抬頭去看,那是一座何其龐大的城市,若是見大夏皇城讓人忍不住感嘆何謂盛世,那坐落無盡沙原邊關的鐵屠城便詮釋著雄渾二字。
許長卿卻只是望著鐵屠城頭頂的天空,在那座城市的上空,正藏著一小片紫色的雲朵。
似乎是察覺到了許長卿的目光,紫色的雲朵微微一頓,躲了起來。
見不到想得很,見了面又害羞,許長卿搖了搖頭,那妮子的擰巴性格是改不掉了。
相比之下,葉清越的性格就好多了,當年瑜兮等人還在驚嘆鐵屠城之雄奇時,有一道驚鴻劍光越過了城牆和大地,筆直的來到了許長卿的面前,攜來了一道請柬——
「青丘天狐將於七日後挑選當代天命之子,鐵屠城誠邀天下豪傑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