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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章 身死

2024-08-15 01:56:22 作者: 月月入我懷
  瑞寧元年,冬雪初霽,臨近年關,到處都是一團喜氣。

  而此時的京都郊區,一偏僻荒蕪的莊子,雜草叢生,破敗不已,罕有人至。

  莊子的主屋上了一把鐵鎖,屋內並無多餘的家具陳設,僅有一張供奉著牌位的香案和一張床。

  整間屋子密不透風,連空氣里都瀰漫著霉味,香案上徐徐升起的煙霧,提醒著屋內的人時間在流逝,不多時,供桌上的香燭便燃燒殆盡了。

  「咔」隨著鎖芯被打開的那瞬,沈姝儀艱難的睜開了眼,她發燒的厲害,已經看不清來人了。為首的是一個老嬤嬤,後面跟著膀大腰圓的四個僕婦。

  「來人,請繼夫人起床。」隨著老嬤嬤的話音一落,立時,便上前兩個老媽子粗暴的拖著沈姝儀下床。長久的病痛已經折磨的她不能站立,只能趴在地上,喘著粗氣。

  「繼夫人,公子交代了,您每日需跪拜先夫人的牌位兩個時辰,誠心懺悔。您按規矩辦事,也許哪天,公子就接您回去了,您說是吧?」沈姝儀對眼前陰陽怪氣的僕婦並無二話,實在不是她不反抗,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看著從前高高在上在的侯門夫人,匍匐在自己腳下,這些奴僕不由的沾沾自喜。

  出身貴族如何,還不得落到她們手裡頭。

  上頭傳話說,沈氏謀害嫡子,無良善妒,侯爺念及其與髮妻同宗於是保留她的體面,送郊外莊子上幽禁,她已然被侯府所厭棄了。

  「這小沈夫人,從進來就沒有一句話,不會是啞巴吧?」其中一位僕婦不屑道。

  「她啊,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哪裡還有臉啊?我要是她,早都找根柱子撞死了。」

  啪,門又關上了。

  聽著遠去的譏笑聲,沈姝儀不禁慘笑。

  回想年少春光,只覺自己可笑。可笑到被人算計至此,母親慘死,自己也做了他人的墊腳石。

  她沈姝儀,是當今遠寧侯的妾室扶正,是其元妻的庶妹。

  她十五歲時跟隨沈氏主母赴遠寧侯府的宴會,席間不慎打翻了茶盞,濕了衣裙。

  主母令下人帶領她去換一件外衫。誰知,她被人迷暈,醒來發現躺在她身旁的男人是她的姐夫,她失了清白,讓家族蒙羞。

  婚前失貞,被打死也不為過。

  她的生母每日去主院跪拜求情,嫡母不忍,於是出面說和,讓遠寧侯納她入府為妾。

  她也從閨中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人人唾棄的蕩婦。

  入府的日子,並不好過。

  遠寧侯妾室眾多,她因著美貌也跟侯爺有過一段琴瑟和鳴的時光。

  後來,她懷孕了,可到底自己福薄,孩子最終沒留住,她傷懷不已,纏綿病榻。

  起初,侯爺還憐惜她,漸漸的,就不再來了。

  而半年後,侯夫人因病逝世,她也在沈氏的扶持下,成為了新的侯府夫人。

  她感念嫡母的救命之恩,又因著失去的孩子對於嫡姐留下的稚子,分外憐惜。

  她親自照顧他的衣食起居,為他遍請名師,從不曾懈怠。

  春去秋來,就這樣過了十六個年頭。

  這十六個年頭裡,她戰戰兢兢,打理著侯府,終於袁維明不負眾望,考取了功名。

  袁維明聰慧超群,會審時度勢,深得聖心。

  他一步一步,位極人臣,將袁家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又扶持沈家子弟入仕。

  而她沈姝儀,一直將袁維明視作親子,她想雖非親生,也勝似親生了,他們也早已有了母子情誼。

  可袁維明從始至終,視她為殺母仇人。

  她不禁回想起她最後見袁維明的那天,他一身玄色衣袍,站在她的病榻前,吐露著他的心聲。

  「母親,或許我該稱呼您姨母。我如今,不負您所望,終於成為了天子近臣了。」

  「咳咳咳,水。」沈姝儀咳的喘不上氣,她今日覺得奇怪,自己的蘅霧院十分冷清,連貼身婢女都不見了。

  「母親在找清若姑姑嗎?真是十分不巧,我已經讓人將母親院裡的人都發賣出去了。」

  「咳咳咳咳咳 ……, 你為何,咳咳」沈姝儀已經氣若遊絲了。

  「母親如今病重,無法管家,下面的人難免憊懶,我就做主處置了,母親不必如此激動。這宅子狹窄,兒子會給您尋一處僻靜適合養病的莊子。明日就啟程吧。」男人面色冷靜的宣布她的去處。


  沈姝儀面色如紙,她想不明白,她費盡心血呵護長大的孩子,為何對她如此絕情。

  「為何?你究竟為何?咳咳咳……」。

  男人將手中的把玩的玉佩摔的粉碎,面色陰鷙。

  「為何?你攀附榮華,不擇手段,勾引我的父親,導致我母親如此年紀便不幸西去。你表面盡心盡力養育我,不過都是為了你的賢惠的名聲和父親的寵愛,你自以為把控住了我,可殺母之仇,我一天都沒有忘。」

  沈姝儀面容慘敗,這個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竟聽信了外面的傳言。

  「明兒,不是的,我沒有勾引 ,不是我,咳咳咳……」

  「你無需狡辯,我亦求證了,母親身邊的掌事嬤嬤,母親也曾留下絕筆說明,自己含恨而死。我念及你照顧我的情誼,會告知父親,你自請去莊子養病。可沈姝儀,從今以後的每一天,我都要你跪在我母親的牌位前,向她懺悔。」

  男人說完拂袖而去。

  「不,不是,不是我,咳咳咳……」她氣急攻心,盡暈了過去。

  醒來以後,她已經在馬車上了。她掙扎著起身,卻被兩個凶神惡煞的僕婦按住道。

  「沈夫人,世子交代了,您別為難我等,這樣我們的差事好辦,您也少吃些苦頭。」

  沈姝儀一顆心沉入冰窖里,她到現在還不相信,自己已經被送去莊子了。

  可如今她又能如何呢?

  只是到底不甘心罷了,不甘心自己被人算計,不甘心自己犧牲一切就換了如此結局,不甘心自己不明不白的做了人家的墊腳石。

  思及於此,她不禁悲從心起,一口氣不來,竟氣絕身亡。

  還是第二天來送飯的老嬤嬤發現的,而那幾個刁仆怕無法交差,乾脆一把火把屋子燒了。

  沈姝儀死了,屍骨無存,甚至連一座墳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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