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朝廷的平叛大軍,在甄無敵,賈俊傑的帶領下早就追了上來,但卻遠遠的停在了叛軍後方的街道上。
霍恩沉聲喝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所做的事情,即便是現在放下了手中兵刃,皇帝不殺你們,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們下場又能好到哪裡去?」
話音落下,叛軍中除了少數一些各衛將領的親衛,其餘士卒卻都皺眉立馬原地。
霍恩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騎軍,又沉著臉繼續高聲道:「我們一路從城內殺出來,城門就在眼前,出了這個城門,我們就自由了,又何必留下受罪。」
說完,率先縱馬向前。
身後有騎兵打馬上前,但卻有更多的騎兵勒住了戰馬,擋住了後方策馬而動的軍隊。
叛軍中一陣騷動後,又不得不停下。
看著大開的城門,城內的叛軍卻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城樓上那道身影淡然而出塵,但城中叛軍卻能清晰感覺到一抹肅殺之意瀰漫,給了他們莫大的壓力。
若現在放下刀兵,可活命,最壞的結局就是會被打散,然後調往邊塞。
身後的數萬平叛大軍遲遲未動,就是在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沒有人會懷疑那位李侯爺的話,只要他們選擇出城,便是徹底斷了後路,不死不休。
即便是他們投降,最終的結局也會是落個屍首兩端。
但如果能活著逃往東洲,大抵結局也不會好到哪裡。
叛軍各部的士卒們大多都還在取捨,以至於將領們連續下令出城,他們都恍若未聞。
最前方的左武衛大將軍霍恩面色陰沉,胯下戰馬朝前走了兩步,身後除了他的親衛之外,竟沒有一名士卒跟上。
叛軍中央,許家眾人臉色陰沉的更加可怕。
拼死拼活從城內殺出來,臨門一腳,馬上就能出城了,但卻被一個人,幾句話給震懾當場。
「這般下去,大軍有臨陣倒戈可能,家主還是早做決斷的好。」南宮先生眼中閃過一抹憂慮的。
「南宮先生是何意思?」許文清皺眉,有些拿捏不准。
「挑選親信之人,先行撤離,李牧如果出手,我先攔他一陣,城外還有我們數萬步卒,就算城內朝廷大軍追出,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撤離。」南宮先生略微沉思,就給出了方案。
「那就依先生之意,傳令。」許文清當機立斷。
嗖嗖嗖……
數百道人影從叛軍陣營中掠出,皆是黑衣黑褲的漕幫精銳。
在數萬叛軍疑惑的目光中,漕幫精銳身影未停,直接沖向大開的城門。
所有人見狀,立刻明白了他們意圖,不由屏息微微抬頭看向城樓上的那一道身影。
漕幫精銳速度很快,也很順利,數息間,就已經全部出了城門。
城樓上的那道身影依舊靜靜迎風而立,彷佛沒有看見一般。
又是數百道人影越眾而出,這次是都城中幾大幫派的人,他們忐忑不安,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是順利的出了城。
「走。」
霍恩眼角餘光瞥了一眼上方,再次下令,不再管身後的叛軍,打馬沖了出去,數百親衛毫不猶豫的緊隨其後。
城樓翹檐之上那道人影就如同雕塑一般,依舊是沒有任何動作。
叛軍中,藍甲東洲衛,青甲青洲衛沒有過多的猶豫,緊跟著策馬而出。
各衛騎軍眼神閃爍,有不解,有疑惑,有迷惘,還有糾結掙扎……何種情緒出現在臉上,還沒有考慮好是否要出城,還是放下兵刃。
「我們也走。」
各軍將領沒有選擇的餘地,一聲令下,也不管手下士卒是否願意,帶著親衛出城。
幽洲衛,荊洲衛……
盔甲顏色鮮明,越來越多的騎兵動了,許家一系高層也都在混在其中。
一隊隊人馬緊張的催動戰馬,路過城門前,都不由微微抬頭,在確定哪位沒有任何動作之後,這才敢打馬疾馳。
很快,七八萬叛軍走了大半,隨著最後一隊叛軍人馬消失在城門洞口,留在城中的不足兩萬。
沒有人說話,城樓下一片寂靜。
「我們投降。」
突然有士卒開口喊了一句。
「對,我們選擇投降。」
士卒們紛紛開口。
選擇留下的叛軍士卒,大多都是左右武衛的人,與其他各洲衛不同的是,他們家都在京都境內。
「很好,你們都會為自己的選擇而慶幸。」
正當叛軍士卒準備下馬放下兵刃,一道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叛軍雖然出城了,但朝廷是不可能就這麼放任他們離開,既然諸位軍中兄弟選擇留下,那本侯也不瞞你們,城外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現在,本侯在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充當朝廷平叛的先鋒軍,給你們三息的時間,可以自行選擇。」
城門下,選擇留下投降的叛軍士卒聞言,先是疑惑,然後又有些慶幸,最後更是欣喜。
三息時間過去了,所有騎軍依舊怔怔的立在原地。
並非懷疑李牧是否有那個權利,給他們將功贖罪的機會,而是沒有想到竟還能有如此好事。
如果他們答應出城,充當平叛的先鋒軍,不管結果如何,朝廷將徹底不會在追究,而且,如果表現的好,立功升職也不是沒有可能。
大周重軍功,而作為先鋒軍,則是撈取軍功最快,最好的差事。
「時間到了。」
「回稟侯爺,我等願為先鋒軍。」
最前方,一名左武衛士卒最先反應過來,立刻抱拳高聲開口。
「侯爺仁厚,我等願為先鋒軍,將功贖罪,為大周死戰。」
兩萬各衛士卒紛紛抱拳。
「甚好。」
李牧站在城樓頂上,俯視下方,又看向後方的朝廷平叛大軍,威嚴肅殺的聲音響起。
「出城的叛軍,就不再是我大周軍中袍澤,不死不休,提著他們頭回來,一顆人頭白銀百兩,十顆人頭白銀千兩,升一級……本侯親自為你們向陛下請功。」
話音落下,城內沉寂了一瞬,隨後爆發出震耳的鐵血聲。
「大周威武,侯爺威武。」
「大周威武,侯爺威武。」
……
一縷晨曦在天邊閃爍萬道霞光,徹底驅散黑暗。
入冬以來的第一抹陽光,鋪灑在天地間,給冰雪世界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
都城中叛軍勢力已經被剿滅,除了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平日間沒有任何區別。
柔和的晨光照耀下,顯得無比溫暖,也給這個千萬人口的大城帶來了久違的希望和安全感。
天子門城樓上。
大臣們看著晨光籠罩的都城,久久不語,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昨夜,他們確確實實目睹了一場大戲,一場接一場的精彩大戲。
夢魘被李牧以天地之力封印進了時間長河,算是告一段落。
也讓所有人再一次見識到了儒家一脈的神奇與強大。
許家密謀已久的動亂,以失敗告終。
但他們知道,許家的這一場大戲還未落幕。
叛軍雖然出了城,但沒有人會以為他們就會這樣安然退走。
因為這一場大戲的幕後執棋者,那位儒家侯爺不但詩詞無雙,戰陣上更是運籌帷幄。
叛軍的事情解決只是時間問題。
大周朝廷接下來,將會迎來一次大換血。
想到此處,許多大臣眼神微微一亮。
朝堂上清洗過後……
正想著,天武大帝威嚴略帶疲憊的聲音將他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諸卿陪朕看了一夜的戲,都回去休息吧。」
「謝陛下。」
大臣們紛紛拱手行禮,待天武大帝離開後,也紛紛下了城牆。
除了少數幾名大臣獨自回府,其餘大臣都三三兩兩相邀而回。
他們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
……
南城門口。
城內的平叛大軍已經全部出城,各城防已經全部暫時換上了皇帝的禁衛軍。
一隊黑騎從朱雀大街上縱馬而過,到了南門下,李牧飄散下了城樓,直接落在了最前方一匹神俊的北地戰馬上。
黑騎隊伍速度不減,直接衝出軍南門。
「那就是李侯爺從北境帶回的親衛老兵……」
城牆上有右金吾衛士卒看著消失在遠處官道盡頭的黑騎嘆口一句,「這氣勢,比羽林衛那幫傢伙更甚。」
「這些老卒可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都是身經百戰的狠角色。」
旁邊的士卒道:「羽林衛那些傢伙,全都是都城中的貴族子弟,雖然境界高,但比這些沙場上活下來的老卒,差遠了。」
南城外一馬平川,官道上旌旗招展,萬馬奔騰,鐵甲錚錚,手中鋒利的長槍,在金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騎士身上各色披風,迎著寒風獵獵飄揚,遠遠望去就如同
如果不是騎軍隊伍行動間略顯凌亂,那麼這絕對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虎狼之師。
在這支軍隊後面,同樣是一支數萬人的騎軍隊伍,唯一不同的是,與前面騎軍臉上露出的倉惶之色,後面騎軍帶著一絲興奮。
「大人,後面一直有朝廷的斥候緊咬著不放,看來朝廷並不想放過我們,要不要末將派人攔截?」一名統領打馬快速追上許文清開口請示。
「意料之中的事,不必理會。」許文清搖頭,看著前方道:「馬上就到三岔嶺了,自會有人攔住後面的朝廷大軍。」
說完,又繼續下達軍令,「傳令前方大軍,加速前進。」
「是。」統領將軍領命而去。
待他走後,一旁的南宮先生看向大軍身後,又轉頭開口,「在加急行軍的話,那些江湖幫派的人就跟不上了。」
「漕運上的大船有限,乘不了那麼多人。」許文清面無表情的開口,「正好用他們擋一擋朝廷的先鋒軍。」
「三岔嶺的數萬步卒呢?」南宮先生雖然心中有了預想,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只有他們擋住朝廷大軍,我們才能有足夠的時間。」許文清嘆了口氣。
南宮先生微微皺了皺眉,但也並未說什麼。
……
城外的官道上。
「老彭,辛苦了,本想著帶你們回來享福,沒想到這才到京都沒多久,又讓你們披甲上陣了。」
馬上,李牧換下了白色儒袍,一身黑甲在陽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芒。
「侯爺說的那裡話,俺老彭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著侯爺上陣殺敵。」
彭三刀滿是刀斧劃痕的盔甲上,敵人的鮮血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獨眼看向李牧認真道。
「侯爺,彭老大說的對。」吳二在一旁附和道:「閒散的日子雖好,但時間長了總歸覺得無聊。」
「卑職們還以為回到都城就只有混吃等死了,沒想到還能外跟著侯爺上陣殺敵,」
「就是,就是……」
「俺也一樣。」
親衛老兵們紛紛咧嘴開口。
一夜的高強度戰鬥並讓他們有絲毫疲憊。
「好,啥也不說了。」李牧哈哈大笑,高聲道:「等叛軍被剿滅,所有兄弟都卸甲進城,我請大家去都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喝酒。」
「謝侯爺。」
聲音飄進了所有老卒耳中,眾人齊聲高呼。
北地的戰馬耐寒,速度極快。
尤其是在雪地上,速度更快,半個時辰就已經追上了甄俊傑的神威軍。
在神威軍各衛士卒敬佩的目光中,黑甲鐵騎如同旋風般呼嘯而過。
來到最前方,李牧放緩了馬速。
「見過李侯爺,不知有何吩咐。」甄俊傑策馬出列,他雖為一軍軍帥,但這一次剿叛軍,李牧才是主帥。
李牧策馬向前一步避開,笑容依舊,「甄帥你是前輩,就不要這麼多禮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一直都是李牧處事原則。
「本以為侯爺是儒家弟子,最講究禮……」
甄無敵爽朗一笑,軍中之人一向灑脫,「侯爺既然這麼說了,那甄某也不多禮了,不過,軍中規矩不可破,這一次平叛,你才是主帥。」
「既如此,那就請甄帥下令加速行軍。」李牧也不廢話,直接道:「到了三岔嶺,甄帥的神威軍走左邊官道,午時之前,必須趕到清河渡口。」
「遵令。」
甄俊傑沒有多問一句,領完命令就策馬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