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的命還當真兒是長。」
沈芙放下茶盞,忍不住的喃喃。她實在是沒想到,周淑雲傷成這樣還能活。
那十板子可是用了狠勁兒的,行刑的時候沈芙更是親眼所見。
周淑雲那傷勢,一般人根本無法醒。
倒是這位,竟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沈芙倒是想去瞧瞧,這位周美人究竟是有什麼天大的本領。
周淑雲還躺在花房中。
她不承認自己是周美人,受了傷後自然就只能被扔在花房中。
屋子裡破爛不堪,周美人被扔在破涼蓆上。
渾身上下只蓋了一身薄被。
沈芙靠近之後,依稀還能聞到床榻邊傳來的血腥味。
她皺了皺眉。
一旁的小桂子瞧見的她的臉色,上前掀開被褥讓沈芙瞧了一眼。
周淑雲身上的傷勢還沒好。
傷口觸及的太大,有些地方已經潰爛。
大概是沒有太醫醫治的緣故,一直都沒有癒合。
她身上甚至還穿著那日挨打時的衣服,到現在傷口與皮肉黏在一起。
實在是有些觸目驚心。
沈芙看了一眼就嫌惡的擰了擰眉,小桂子見狀後立即放下:「娘娘,周美人又暈了。」
剛剛傳話說周美人醒了,如今又暈厥了過去,只怕是幾日沒進食身子堅持不住。
沈芙沒說話,靜靜的走上前。
周淑雲消失這麼久,她還是頭一次這麼好好打量她。
周淑雲的容貌一直不算是有多出眾,只是氣質卻是不錯。
一直都是淡淡的,不爭不搶的樣子。自帶著一股書香門第的氣質,瞧著就讓人忍不住將目光多落在她身上幾眼。
上輩子,周淑雲也是靠著這份獨一無二的氣質,這才討得了萬歲爺的歡心。
只是如今,不知是不是沈芙的錯覺。
周淑雲的容貌還與以往沒什麼不同,但是渾身那股獨一無二的氣質卻是消失的乾乾淨淨。
此時一臉虛弱的躺在床榻上,只瞧的見消瘦,別的卻是一丁點兒都瞧不出來。
沈芙仔細看了半晌,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說不出哪裡不對,但是周淑雲真的變了。
沈芙面色緊了緊,隨即發問:「這段時日是誰在看守周淑雲的?」
周淑雲哪怕是病重。
但沈芙對她的操作卻還是害怕了,只要是她沒死,沈芙都不可能讓周淑雲避開自己的眼線。
見沈芙詢問,門口站著的小宮女立即彎腰進來:「是奴婢。」
來人瞧著年歲不大,十三四歲的樣子,瞧著樣貌倒是討喜。
一張圓臉抬起頭,看著沈芙乖巧的道:「奴婢這段時日一直看著她。」
「周淑雲這段時日只清醒過這一次?」沈芙看了跪在地上的小宮女一眼,隨後問。
「是。」小宮女跪在地上,聲音脆生生的:「桂公公交代過,說是只要這位醒了就立即派人去喊。」
「剛剛的確是清醒了 一會兒,奴婢沒有去驚動她,周美人便又昏睡過去了。」
小宮女回答的倒是仔細。
沈芙看著昏睡之中的人,卻是一時陷入了沉思。
她不懂周淑雲到底是為何,但是此時人還在昏睡中。
沈芙直接道:「潑醒她!」
她才沒有時間與周淑雲糾纏。
小桂子立即派人去打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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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剛打上來的井水潑向床榻。
床榻上,緊閉著眼眸的周淑雲猛然咳嗽了幾聲,嘴裡開始念叨:「水……水……」
周淑雲昏迷了這麼久,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這麼長時日水米不入,周淑雲早就快要渴死了。
井水潑入周淑雲身上,周淑雲從昏迷中醒來,四處找水喝。
小桂子捧著水盆,一時無措。
沈芙看了他一眼,吩咐:「給她餵水。」
小桂子俯身給床榻上的周淑雲餵了三杯水。
周淑雲躺在床榻上,喝了幾杯水後大這才掀開眼眸。
「這是哪裡?」周淑雲眼眸中含著淚,目光四周轉了一圈,卻是迷茫不已。
沈芙對上周淑雲的目光,一時不知曉她是醒著還是繼續昏迷著。
然而,床榻上的人此時卻是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那雙略顯迷茫的雙眼落在沈芙身上的半晌,立即變得恨意四起:「沈情如!」
沈芙在聽到那三個字的瞬間,還只覺得有些恍惚。
她已經許久都沒有聽過沈清如三個字了。
沈清如,她那名義上的長姐。
當年,費盡心思讓自己入宮。設下千方百計的陷阱讓她去做替代品,用身體留住萬歲爺。
若不是沈芙靠著上輩子的記憶,僥倖逃脫的話,她這輩子都還是沈清如的傀儡。
可自打沈清如死了之後,沈芙已經許久都沒有從旁人的耳朵里聽過這三個字了。
「你說什麼?」沈芙上前,朝著周淑雲靠近:「你喊我什麼?」
周淑雲咬著牙,咬牙切齒的對著她喊:「沈清如,你是沈清如!」
那目光中帶著渾濁與不甘。
沈芙不確定周淑雲是睡著了還是醒了。
只是平靜的站在一旁。
倒是小桂子嚇了一跳,立即上前擋在了沈芙面前。
「娘娘,這周美人是不是瘋了?」不然怎麼會對著沈芙的臉,去喊一個死去人的名字?
但沈芙卻是看著床榻上的人,平靜的沒有接話。
她腦海中有一個萬分可怕的想法,但此時她卻是不確定。
「你確定我是沈清如?」沈芙對著周淑雲的眼睛,又重複了一句。
「沈清如,你早就應該去死!」周淑雲語氣喃喃的:
「本宮是貴妃,本宮是尊貴無比的貴妃!」
她激動的胡亂大喊,聲音大的幾乎是所有人都聽得見。
在場眾人臉色齊齊變化。
周淑雲卻繼續喊著:「本宮要你死,本宮要你死!
「本宮是貴妃,本宮是尊貴無比的貴妃!」
周淑雲喊道:「本宮不是你替代品,本宮是貴妃!」
沈芙聽著這一道道聲響,腳步頓住,身子克制不住的微僵。
她之前就已經猜測到的事實。
如今周淑雲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她這才清楚。
周淑雲真的重生了。
她有了前世的記憶,與自己一樣。
只是又好像是有些不一樣。
她好像是只記得上輩子……
這輩子,周淑雲只見過沈清如幾眼,兩人一直都沒
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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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沈清如不可能有恨意。
周淑雲恨的一直都是自己!
可周淑雲嘴裡一直念叨著都上輩子的事,一直都沒有提起自己。
沈芙不確定她是真的忘了,還是裝傻。
一時之間只能按兵不動。
「娘娘,周美人瘋了!」小桂子卻是急忙上前,擋在沈芙前方。
「娘娘當心一些,當心這人瘋起來傷了娘娘您。」
沈芙倒是不懼。
她看著床榻上的人,周淑雲此時哪裡還有半點兒傷人的本領?
接連大喊了幾聲之後,周淑雲就倒頭重新倒在了床榻上。
只是那嘴裡卻還是呢喃著:「沈清如,你該死!」
她閉著眼睛,說出的話不知是真心話還是夢。
只是那話音中的恨意,卻是絲毫不減。
「你剛剛說,你是貴妃?」沈芙眼眸一轉,悄然靠近。
她記得上輩子周淑雲的確是十分受寵。
據說萬歲爺對她萬分的寵愛。
當時,沈情如已經憑藉自己升為妃位,後宮嬪妃無一人能與她爭寵。
唯一一位例外,便是這位周美人。
沈芙只記得死之前還在聽聞,周淑雲是沈清如唯一的對手。
此時看著倒在床榻上,像是陷在上輩子回憶中無法自拔的周淑雲。
看樣子,上輩子她死之後,還是沈清如贏了?
沈芙一想到這裡,心下便是一陣不爽。她忍不住的試探:「你既是貴妃,為何比不過沈清如?」
「本宮是貴妃。」床榻上的周淑雲聽不出聲音的真假。
只是說話的時候,眼睛卻是一直流著淚:「本宮就是如假包換的貴妃。」不
「本宮是貴妃,不是什麼替代品,不是她的替代品。」
「萬歲爺是真心寵愛本宮的,不是因為本宮像她,不是因為本宮像她!」
她到底是在說什麼?
沈芙眼神冰涼,眸光落在周淑雲身上。
她渾身上下瞧不出周淑雲有半點兒像沈清如的地方!
她究竟是在夢魘。
還是假裝胡扯,從而逃脫過去?
沈芙眼神如冰一樣泛著寒。
她腳步後退幾步,隨後立即開口:「殺了她!」
她絕對不能容忍有另一個有上輩子記憶的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沈芙的眉眼之間,一閃而過一道殺意。
小桂子還從未曾見過娘娘這樣。
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隨後過了好一會兒。小桂子才鼓起勇氣似的開口:「娘娘,真的要殺嗎?」
沈芙入宮這麼長時間,還是頭一次如此。
她沉默不語,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桂子跟在身後,繼續道:「娘娘,周美人躺在這裡,已經是瀕死之態了。壓根兒就無需我們動手。」
想了想,小桂子又繼續道:「日後被萬歲爺知曉了,怕是會有禍端。」
沈芙聽到萬歲爺,眼神中的殺意這才消退許多。
這才是沈芙最在意的。
她入宮這麼時日,所依靠的獨獨便是只有萬歲爺。
今日殺了周淑雲不是什麼大事。
可若是被萬歲爺知曉了,只怕是日後是一樁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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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芙想到這裡,渾身的那股衝動此時也變得消散下來。
她沉默了許久,過了會兒才淡淡的吩咐:「將人帶回合歡殿。」
此人狡詐無比,若不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沈芙實在是怕到時候又出什麼意外。
最好的辦法是,讓周淑雲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倒是要親眼看看,這樣周淑雲會不會有辦法
她是要周淑雲死。
但是周淑雲的死卻也不能讓她沾染上任何的鮮血。
她更想知道,上輩子她死之後,到發生了什麼。
周淑雲口中的那個替代品到底是什麼意思?
「將人帶回合歡殿,本宮要親自看看,她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究竟還會耍什麼花招!」
* ********
周淑雲被秘密帶回了合歡殿。
趁著天黑,小桂子給人穿上小太監的衣服,偷偷扛了回來。
沒有驚動任何人。
直到等人到了合歡殿之後,沈芙心中那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算是落了下來。
周淑雲被安排進了偏殿,派了人專門看著她。
沈芙回去之後細細琢磨著周淑雲嘴裡的每一個字。
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
若論替代品三個字,上輩子她才是沈清如的替代品。
周淑雲半點兒都未曾摻和下來,一路扶搖直上,受盡恩寵。
她是何人的替代品?
沈芙想不通。
想多了,更是覺得頭疼。這一切便是只有周淑雲自己才能解釋。
她腦海中只一想起周淑雲嘴裡的話時,便只覺得遍體生寒。
上輩子,那樣的日子沈芙是一日都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沈芙沉著臉,面色逐漸的冷了下來。
這時,屋內的人被人推開。紫蘇彎著身子走了進來:「娘娘,榮妃那兒有動靜了。」
沈芙聽到這話,恍惚了一會兒,這才像是記起來。
榮妃是什麼事。
「她做了什麼?」沈芙面色平靜的問道。
紫蘇彎著身子湊在沈芙面前悄悄地說了幾句話:「榮妃知曉家中人要入宮之後,在宮中大吵大鬧了一通。」
榮妃失寵,日子過的本就不順心。
只是她一直高高在上慣了,自以為太后娘娘回宮之後就是自己的依仗。
卻是沒想到,太后卻是見都不肯見她。
反而重新選了旁人入宮。
這榮家的姑娘但凡入宮,等待榮妃的到時候會是什麼。
眾人心中清楚,榮妃心中更是清楚。
「除此之外,就無別的了?」榮妃已是棄子,不足為懼。
沈芙如今所好奇的是,榮妃到底有沒有本事阻止榮家人進宮。
若是能一舉將人擋在宮外,她也少些麻煩事。
「已經寫信送出宮外。」紫蘇笑著道:「以榮妃娘娘的本事,應當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沈芙此時倒是沒多在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榮家人入宮,最擔心的還是榮妃。
不入宮還好,但凡入宮,有榮妃擋在前面, 自己坐山觀虎鬥便是。
沈芙喝著手中的茶靜靜等著。
只是她還是高看了榮妃一眼。
三日後,榮家兩位姑娘進宮陪伴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