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手機的手像是觸電一般，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了一下。
沒等我活動自己已經有些麻木的手指，問妹妹到底發生了什麼時，妹妹就已經再次發來了信息。
小天使:「爸爸今天喝了酒，回家之後問我和姐姐今天是不是出門了，有人和他說在兒童樂園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憐憐姐姐。」
小天使:「姐姐說是她帶我去找你的，爸爸看起來很生氣，他讓姐姐答應他以後不再去找憐憐姐姐，姐姐說不可能，她這輩子選定你了。」
小天使:「爸爸讓她跪著，不道歉就不許起來，姐姐已經跪了好久了。」
小天使:「我去求爸爸媽媽，他們不理我，憐憐姐姐，我不知道怎麼辦，你能幫幫我嗎？」
我無法形容我看到這些信息的時候，我究竟是什麼心情。
我只感覺內心像被潮水淹沒的沙灘，而我的表情就像被風吹倒的樹木。
難以言喻的窒息感環繞住了我。
我側頭去看身旁的媽媽，映入我視線中的是她此時無比平靜的眸。
她像是並沒有明白我的用意為何，只是輕聲問:「閨女，怎麼了？」
我沒有回應，重新回過了頭去看手機里的信息，而媽媽箍在我腰間的手漸漸收緊了幾分。
所以，我真的很討厭這種平靜。
——這種明知故問的平靜，這種故作不知的平靜，這種無動於衷的平靜。
就像是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勇敢者踏出懸空的一步後失腳墜落，始終沒有任何變化的旁觀者。
最令人恐懼的不是沒有伸出的那隻手，而是你的吶喊，你的努力，你的勇敢，你的一切都沒有帶給其他人一點點的情緒波動。
就在我有些茫然時，腰間的手卻不著痕跡的收了回去，轉而伸向了我腰間的被子，慢慢的重新把被子搭到了我的肩上。
媽媽替我掖了掖被子，我下意識回了頭後，目光中帶著濃濃的疑惑。
可媽媽沒有回覆，把懷裡的平板輕柔的的放到了我的床邊後，才一邊起身一邊柔聲道:「咱們兩個太久沒一起睡，突然擠在一起確實不太習慣，媽媽還是回自己的房間去睡吧，閨女你也早些睡。」
就在我短暫的愣神瞬間，媽媽就已經完成了起身，穿鞋，走到門邊的整個過程。
「媽媽——」
我下意識開口喚她，語氣帶上了莫名又洶湧的焦急。
一如我小時候，每次晚於父親出門的母親站在門邊換鞋的時候，我站在客廳的正中央，穿著睡衣抱著我當時最喜歡的小兔抱枕，盯著對方的背影問她是不是要出門了的瞬間。
而對方此時也一如既往的，回頭對我露出一個溫柔而安心的笑容:「怎麼啦？剛才不還是偷偷撅著嘴想讓媽媽走嘛？怎麼我一要走就又要哭了？」
她的聲音帶著調侃，但一片黑暗中，我看不清母親的表情。
於是，我只是輕聲道:「我沒有……」
——我沒有催你走，我沒有趕你走。
但因為不好意思而無法宣之於口的話，最後還是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嘀嗒不停的鐘聲與昏暗寂靜的夜色里。
媽媽等了幾秒，見到我沒有再次回應後，早有預料的笑著開口:「那媽媽回自己的房間了，閨女你……」
還沒等她說完，我就像一隻敏捷的獵豹一樣，從床上一躍而起，在那床被我一腳踢飛的被子墜落到床邊之前，我已經迅速地重新撞進了那個溫暖而柔軟的懷抱當中。
我的腳邊在瞬間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根針扎入其中，我想可能是在剛才的動作中不小心磕到了我床邊的小衣架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但我並沒有太在意這些疼痛，我只是靜靜感受著她的心跳，抬頭看著她詢問:「媽媽，媽媽陪我睡好不好。」
媽媽沉默了幾秒，似是有些不忍打破我們家裡這種八百年難得一遇的溫馨氛圍，我卻沒理解她的用意，還焦急的伸手在空中胡亂摸了摸，在拽到對方袖口後還來回晃了晃，撒嬌著開口:「媽媽，你說話啊媽媽。」
「……閨女，你哪來的一身虎勁。」
媽媽沒忍住，還是打破了房間裡的安寧氛圍:「你剛才嗖的一下蹦起來，腦袋直接撞我下巴上了，我到現在都有點沒緩過來，就像是誰給了我一記上勾拳。」
我:「……」
這個氛圍我都做好準備和你來一個愛的抱抱，然後一起相親相愛一家人了……結果你在這糾結我的火箭頭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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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撅著嘴，委屈巴巴的纏著媽媽讓她陪我一起睡，媽媽最後還是笑呵呵的拎著我的後脖頸把我提了起來後，重新放回了床邊。
我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心說我這虎勁到底隨誰，媽媽你真的沒有那麼一點點的猜測嗎？
媽媽臨走前還輕飄飄的關上了門，我重新爬回床上後，剛剛拿起手機，它就再次振動了起來。
小天使:「憐憐姐姐，爸爸媽媽去睡覺了，媽媽也讓姐姐去休息了。」
小天使:「姐姐剛剛來找我，讓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你，但我還是想和憐憐姐姐說。」
我斂了斂眉，本來已經放在了鍵盤上的手也緩緩收了回去。
而從我此刻的視角來看，喻春此時甚至就像是在唱獨角戲一樣，但對方依舊鍥而不捨的在給我發信息，像是根本就沒有因為我的不回應而受到影響。
小天使:「姐姐說，她不會放棄的，她會一直努力和憐憐姐姐和好。」
我定定的看著這句話，突然意義不明的輕笑一聲。
而後，對方發來了今晚的最後一條信息。
小天使:「憐憐姐姐，我知道你一直在看著，姐姐做了很多事情，我也很喜歡憐憐姐姐，憐憐姐姐能原諒姐姐嗎？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可以補償給憐憐姐姐。」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大拇指輕按了一下後熄滅了手機。
我一直都知道的，喻春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單純，只是我總會忽視這一點。
——這個人小鬼大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