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醫院的過道里,小小的龍女與高挑的紅髮女人低聲交談著。
女人髮絲凌亂地搭在肩上,神色憔悴,像是整晚整晚都沒睡過好覺。
而龍女則是滿臉遺憾,不住地嘆氣,仿佛那具小小的身體裡裝著上千歲的老人。
「就沒有辦法了嗎?」姬子咬了咬烏紫的嘴唇,仍然不甘心地問道。
白露搖了搖頭,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以為我不想啊,這些天我試過各種方法了,也沒能喚醒他,而且我也用過持明族的秘法檢測過了,在那副軀殼裡的確沒有了靈魂,以後也是不可能醒來的——葉穹已經成為了徹徹底底的植物人。」
像個植物人一樣,沒有意識沒有尊嚴地活下去,這真的是他所期望的嗎姬子低下頭陷入了沉思索,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倒不如讓葉穹痛痛快快地離開這個世界,那樣說不定還會好一點。」作為主治醫生的銜藥龍女,將那句大家都不敢想的話說了出來。
姬子震驚地望著白露,張開龜裂的嘴唇想要反駁她——
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需要和列車組的其他成員商量。」
「不急,慢慢來,」白露悲傷地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姬子的手,「我們的時間從來都是足夠的,只要你不著急去往旅途的終點。」
姬子高挑的身體猛地一陣震顫。
她回想起在星穹列車上和他的種種。
曾經有一個傲慢的女人,對他說過,要等到抵達旅途的終點才能回應他。
可這個女人未曾想到,人與人的終點其實並不相同。
當葉穹還在身邊陪伴著她時,她總覺的時間還很長,不用著急,一切慢慢來就好。
等到葉穹離開時,她才發現,時光短暫得好像幻夢,一覺醒來,脆弱的夢,就宛如泡沫般破滅了。
一股灼熱的氣息從劇痛的心口湧上喉嚨,直衝她的淚腺。
她緊緊捂住臉,深深地埋下頭,想要掩藏這副丟人的模樣。
可鼻腔卻不受控制地在發出抽泣聲。
「沒什麼大不了的,痛快哭一場就好。」白露安慰她道,「哪怕是持明族,在見到親人輪迴的那一刻,不少人都會痛哭,更別說面對那種永遠離別再沒有輪迴的逝者」
到最後,這位經歷過數百年時光,見過不少生離死別的龍女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們短生種離別的時候,我總感覺自己能夠完全體會,就好像我以前見過很多短生種的朋友死去一樣」
直到現在,銜藥龍女也不知道自己的前生到底是何人,因為沒有人知曉,而龍族的長老只說她是在屍山血海里意外獲救的,具體是誰已經沒有人能知道。
或許認識她的故人,早就在那場災難中死光了吧。
就在兩人忍不住嗚咽時,走廊里突然響起了一聲咳嗽。
很明顯是故意的!
明明氣氛這麼悲傷,還要打擾她們,這傢伙情商得多低啊!
「怎麼,在醫院裡沒見過家屬哭啊!」憤怒的白露擦了擦眼淚,轉過頭瞪向不解風情的「路人」。
在看到青年有些尷尬的臉時,白露徹底愣住了。
出現在她面前的,竟是那個她搶救無效診斷為植物人的病患。
這不尋常的沉默,讓哭泣的姬子也抬起頭,撥開凌亂的秀髮,望向那人。
之後她的身體宛如凍結了一般僵住。
那雙美麗的赤色眸子裡,慢慢地閃爍起火焰般的光亮。
「我我不是做夢吧」
姬子慢慢地走向青年,張大著眼。
修長的手指顫抖著伸出,觸及到他溫熱的表面。
忽然間,女人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淚水如決堤般在她的臉頰上肆意流淌。
「葉穹你真的還活著!?」
見到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顧眾人的目光,姬子將他攬入懷裡,緊緊擁抱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姬子勒得越來越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只是溫柔地拍著姬子的背部,安慰著她。
「不要哭了姬子,悲傷的表情可不適合你,在我心中,姬子應該是又美又帥氣的,才不會為一個混蛋掉眼淚。」
「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姬子立刻從他的身上抬起頭,紅紅的眼睛盯著他,十分生氣。
「你是星穹列車最棒的無名客——這是身為領航員的我認可的!!」
突然從葉穹的身後傳來一聲鄙夷的鼻音。
剛剛還一臉高興要帶著葉穹逛街的星,又皺起了眉頭,抄起雙臂瞪著他,一股不服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