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禾本就是隨口一問,她不覺得姐姐找她能有什么正事。
聞言,她笑了笑,把茶盞向著沈雨茗推了推。
「姐姐喝茶。」
沈雨茗微笑接過。
妹妹遞來的茶,總感覺更香呢。
沈雪禾用手托著腮,靜靜地看著沈雨茗優雅品茶的樣子。
真好看。
「姐姐,我知道你騙了我。」
這個世界並沒有她說的那樣好。
可是她這樣好,她又怎麼會怪她呢?
她理解的,這是善意的謊言。
「我其實沒有你想念的那般脆弱。」
沈雪禾輕輕眨著眼,她的睫毛如同翻飛的羽翼,眼睛澄澈而寧靜,沒有一絲不滿。
沈雨茗姿態從容地放下了茶盞,手指卻不動聲色地收緊。
她知道了什麼?
是她剛剛說的話在騙她?
還是說……她知道她在暗中派人監視她?
她如何會知道?
陸存告訴她的?
這般平靜,這不應該是禾禾的反應。
禾禾小時候連養死了一盆花都不想讓別人知道,對待這種事情她怎麼會不生氣呢?
不,她不能用老眼光看待她,或許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沈雨茗的心思百轉千回,實際上不過眨眼的功夫。
她說:「或許我並沒有欺騙你。」
無論禾禾在說什麼,見招拆招就是了。
她相信她自圓其說的能力。
沈雪禾偏了偏頭。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姐姐說的那個世界裡,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只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人人都能過上體面的生活,和諧而美好。
那大約是天下大同吧,只有書里才會存在。
她很早就意識到不對勁了,不過以前從沒思考過這種事。
沈雪禾並不願意把事情想得太複雜,聽說想得多的人都長不高。
萬事萬物簡單化,這才是她的人生態度。
回到正題,姐姐為什麼不承認她騙人呢?
她並沒有怪她的意思呀?
沈雨茗頂著沈雪禾探尋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繼續飲茶。
頭頂的鳳冠暈出華光。
鳳冠!
沈雪禾睜大了眼睛。
差點忘了,姐姐得到了鳳冠。
或許,姐姐說的是對的,她描述的就是這個世界。
不過不是現在,而是未來。
是了,她一向是個有志向的人。
沈雪禾的眼中大放異彩。
「姐姐,我相信你。」
「你一定能實現你的理想,讓百姓的日子過得更加安康富足。」
沈雨茗:?
她的理想,不是掌握至高的權力嗎?
她什麼時候說過要讓老百姓更加安康富足了?
她是要名留青史成為什麼聖人嗎?
後位還沒有登上,妹妹是在畫什麼大餅?
她的話題怎麼轉變得這麼快?
沈雨茗從未如此茫然過。
沈雪禾一下子給她整不會了,
與之相反,說完這句話後,沈雪禾豁然開朗。
怪不得姐姐日日刻苦學習,從未有一刻懈怠。
以前她就覺得奇怪,當一個大家閨秀或者王妃需要學這麼多東西嗎?
她比兄長學得都多,但是她又不能做官。
原來一切早有準備。
「姐姐,我希望你口中的世界,可以早一天到來。」
「……」
沈雨茗這下子終於明白了沈雪禾在說什麼,原來她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事情。
她自小就注重邏輯和考究,哪怕是編謊話也是如此。
考慮到個人的智慧終究是有限的,所以她編纂的美好世界是將諸多先賢的理想世界糅合在了一起。
反正禾禾不愛看正經書。
她說的很多外界的趣事也都是參考著典籍和話本,基於現實,潤色的浪漫故事。
她真的就是編的啊,她哪來這麼崇高的志向。
可是即使她明白了禾禾誤會了什麼,她也不好去解釋啊。
被妹妹戴了高帽子,根本就不想摘下來。
面對沈雪禾崇敬的眼神,沈雨茗只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
大牢。
青杏住的是單間。
本來住的是女囚的多人間,陸存來過之後就變成了單間。
獄卒們也不是吃白飯的,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得敬著,他們心裡自有一桿秤。
更何況,陸存現在協助大理寺辦案,又得聖上恩寵,那更是務必要討好的。
青杏剛剛受過刑,蜷縮在床腳。
幸好現在天氣暖和,不然得更難受。
通常情況下,青杏這般配合認罪,是不應該受刑的。
但是她這案子不是通常情況,被害人是皇室中人,就得走這麼一套流程。
前兩日罰的重,青杏白色的囚衣上面沾著大片的血漬。
今日還好,畢竟都知道她後頭有人。
青杏每日都要被審問,是不是有人指使啊,有沒有同謀,什麼動機……
審問她的官員姓戴,是大理寺的主簿,他天天問這些重複的話也覺得無聊。
本質上這個案子相當簡單,要不是涉及瑞明王,戴主簿連面都不用露。
總而言之,程序是一定要走的,很無奈。
吃飯的時候,青杏一般會先低下頭,就著碗吃,直到吃不到了她才用筷子。
上了夾板,手疼。
正當青杏吃晚飯的時候,耳邊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可她還是注意到了。
或許是因為太熟悉。
或許是因為周圍靜了下來。
青杏縮了縮手,這才抬起了頭。
眼前人有著與牢房格格不入的氣質。
這是唯一重視她的人。
青杏不後悔。
「小姐,我就知道是你。」她笑著說道。
沈雪禾蹲下來看著她。
「青杏,你好疼啊……」
看得她也疼了。
這些本應該是她承受的。
沈雪禾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禁不住淚如雨下。
怎麼這麼多血啊。
衣服都破了。
青杏濕了眼,但她沒有哭。
在牢房無聊的時候,她就一直想,等見了小姐和她說什麼。
她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最後只記住了一點,到時候她才不要哭呢。
自從遇見小姐之後,她越來越愛笑了,她要讓小姐記住她笑的樣子。
陸存遠遠地站在一旁,盯著沈雪禾。
剛清醒沒多久就來牢房這種地方,他是不贊同的。
可是他總不能禁錮著她。
終究是攔不住的,還不如順著她。
沈雪禾輕輕碰了碰青杏的指尖。
「我給你帶了藥,還有很多吃的用的。」
她指著一個半人高的箱子說:「最上面最左邊的食物容易壞,你趁早吃,最右的是經放的,外傷藥在第二層,還有一些常用的草藥……」
青杏一直笑著聽。
「我研究過了,等判決結果出來後,是可以花錢把刑罰延緩的。」
「青杏,我一定會讓你脫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