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禾是被雨聲吵醒的。
她打開門,看到暴雨敲打著房頂,仿佛要將房屋擊碎。
好大的雨啊,還好娘已經回來了。
感覺好像天破了個窟窿,莫非是有什麼人違背了誓言,老天降下懲罰?
沈雪禾合掌祈求:老天明鑑,我身邊的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要誤傷我們啊。
大風攜著雨水吹過來。
嘶,好冷。
沈雪禾關上了門。
陸存聽著窗外的雨,嘆了一口氣。
「又要死人了。」
京城地勢平坦,周邊卻有很多低洼的縣城。
這些地方肯定遭災了,不知會死多少人,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朝廷又會派哪位大人處理此事。
不過,這些暫時都與他無關。
他不過是個秀才,只需要顧好自己這個小家。
陸存抬頭看了看屋頂,幸好挑選房屋時,考慮的第一因素是安全,排水溝也有及時疏通。
他拿出一張全新的紙,在紙上寫下:治水策。
今年的秋闈,必然與此相關。
——
暴雨發生時,盛弈在雲心閣。
他望著這場雨,眼神晦暗不明。
就連欽天監都沒有預測到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盛弈溫柔的看著沈若云:「雲兒,你這夢還講了什麼啊?」
沈若雲嬌羞的低下頭:「妾身也記不清了。」
「只記得日後……我們的兒子聰明絕頂。」
盛弈微不可見地眯了眯眼,大笑出聲:「雲兒來歷非凡,必將生下麒麟兒。」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將她抱進懷中。
「雲兒可知曉,父皇會派何人去處理此事?」
沈若雲做出思索的樣子,想著怎麼搪塞過去,前世她根本不關注這些。
要說治水的人才,她只能想到陸存,這人仿佛是天生當官的料,既通人情,又會辦事。
所以……絕不能讓他入仕。
「妾身只記得,沒有出什麼亂子。」
「雲兒可曾做過其他夢?」
沈若雲目光閃爍地看著盛弈,這段日子以來,盛弈雖對她寵愛有加,卻達不到專寵的程度,上一世,除去敬重的正妻,盛弈可是獨寵沈雪禾。
為了救治病重的沈雪禾,全天下都知道皇上在尋找名醫,甚至為此專門派皇家親衛在民間尋訪。
民間都在唱:「三千寵愛於一身,佳麗萬千皆成空……」
這般的盛寵,令全天下女子都羨慕無比。
沈雪禾能得到的,沈若雲也想得到。
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沒得寵時想要得寵,得寵之後,她又想要盛寵。
沈若雲心生一計,對盛弈說道:「不知為何,王爺不在身邊時,妾身夜夜無夢。」
盛弈的眼眸深了起來,嘴角卻勾起,很是深情款款地看著沈若雲。
「這麼看來,我們是天生一對。」
「王爺~」
——
「王妃,王爺今晚歇在了雲心閣,讓您今晚不用等他了。」
沈雨茗點點頭,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專注地做著眼下的事。
「青柳,把蠟燭調亮。」
京城接下來必然有災民湧入,她需要儘快寫好賑災計劃。
這是一個揚名的好機會,哪怕散盡財產,也要做的漂亮。
這不僅是為盛弈揚名,更是為了自己。
盛弈有野心,她當然也有。
她不信男人,她只信自己。
只要自己有足夠的價值,就能確保自己的地位不被動搖。
靖朝的皇后擁有歷朝都沒有的至高的權力和地位,靖朝立國之初即明令規定,凡三品及以上高官之女,皆不得納入皇家子弟後院,避免外戚干政的隱患。
沈尚儒恰好是從三品,沈雨茗是因為才華被眾多命婦推薦,加之國子祭酒一職,雖位高,卻重在學術清貴,而非朝堂實權,這才破格進入王妃候選的。
為了嫁入皇室,沈雨茗不知籌謀了多久,別人都可以默默無聞,她不可以。
「娘娘,您就不擔心嗎?」
「今日可是十五,往日裡,王爺總會過來的。」
沈雨茗搖了搖頭,「他來或不來,我都是王妃,下去吧,以後不要再提這種事。」
整個臨安王府都在她的掌控範圍內,她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過分關注內宅之事,只會讓她失去對時局的敏銳度。
而且,她與盛弈之間,談不上兩情相悅,而是互相選擇、相互依賴,他們是伴侶而非愛人,是親人而非情人。
沈雨茗雖然不信盛弈,可她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樣。
他們是如此相像,才能相敬如賓。
沈若云為人淺薄,一眼就能看透。
她不喜歡沈若雲,盛弈自然也不會。
倘若哪一天盛弈真的真心愛上了某個人,並為此不惜代價地動搖她的地位,那就當她沈雨茗看錯了人,她願賭服輸。
輸之前,她會拉上盛弈陪葬的。
外面還在打雷。
「青柳,你去看看硯兒睡著了沒有。」
沈雨茗眼中划過一絲擔憂,也不知道禾禾一個人在陸家怕不怕,有沒有人安慰她。
紙上的墨跡微暈,沈雨茗伴著一室的墨香,熬到了深夜。
——
陸存今晚睡在臥房,雨還在下,他怕夜晚電閃雷鳴,沈雪禾一個人睡不好。
沈雪禾卻別彆扭扭的,坐在床邊,就是不肯和他睡。
「怎麼了?」
「你離我遠點兒。」
沈雪禾側過身,不願看他。
「為什麼?」
他做錯了什麼嗎,哪裡又招惹上她了?
陸存擺正她的身體,想和她好好聊聊。
沈雪禾欲言又止,她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感受了一會兒後,她抬眸看向陸存,清澈的眼睛裡透露出明顯的困惑。
「相公,我一見到你,這裡就跳的好快。」
陸存怔住。
霎那間,他的心房仿佛被什麼擊中了,腦中炸起了煙花。
心裡有蜜糖融化,蔓延至全身。
陸存看向沈雪禾的手覆住的地方,喉頭滾動。
身體也燥熱了起來。
偏偏沈雪禾還在用那雙懵懂的眼睛看著他,問道:「相公,我是不是病得要死了?」
陸存突然感覺很渴,他咽了咽口水,緊緊抱住她,聲音低啞:「沒有,你一點事兒都沒有,好好的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這是心動,我見到娘子,也是一樣的。」
他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
沈雪禾感受到了裡面快速的跳動。
撲通——撲通——
她笑了起來,眼睛裡好像盛滿了星光。
「相公,你跳的比我還快呢。」
「……嗯。」
「相公,你的呼吸聲好重,是不是太累了?」
「……嗯。」
無處不在的馨香籠罩著陸存,讓他的大腦混沌起來。
這時,沈雪禾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相公,你感受一下我的。」
「禮尚往來……」
隔著一層薄薄的寢衣,陸存清晰地感知到手中的觸感,這擊碎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娘子,禮尚往來可不是這麼用的。
他按住沈雪禾的雙手,將她壓下,吻住她的唇。
沈雪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相公怎麼又親她。
她知道自己招人喜歡,可是,只有小孩子才喜歡親親吧,他怎麼這麼幼稚!
「娘子,閉眼。」陸存在沈雪禾的耳邊說道。
她的眼眸太清澈了,這樣看著他,他總覺得自己很禽獸,並且想要更加禽獸。
不等她說話,他再次封住她的唇,她被他牽引著,嘴唇微張,露出裡面的紅色。
他的動作溫柔而不可抗拒。
漸漸地,有水痕從下頜划過。
沈雪禾雙眼迷離,唇邊溢出破碎的顫音。
「相公……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啊……
那發軟的語調,簡直要讓陸存死在這裡。
「因為喜歡,我們相互喜歡……」
陸存的眼中划過一抹暗色,親了親她的臉。
「娘子,我不舒服。」
「相公哪裡不舒服?」
「這裡……」
他吹滅床頭的蠟燭,覆住她的手,帶著她感受自己。
窗外的雨不停地擊打著地面,嗒嗒作響,夜色漸深,雨聲漸歇。
……
次日,沈雪禾看著自己的手,蹙了蹙眉。
那到底是什麼啊,真難聞……
「小姐,您已經洗了四次了,再洗手就要脫皮了。」青杏無奈的說。
也不知道小姐在想什麼,非說她的手不好聞。
哪裡不好聞,小姐整個人都是香的。
「跟你說不明白。」
相公說了,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一個美好的秘密,而且是成年人才有資格知道的秘密。
秘密嗎,自然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沈雪禾心中懷著隱秘的得意看著青杏。
嘻嘻,像青杏這樣的黃毛丫頭,怎麼懂他們成年人的事兒。
青杏撓了撓頭,「小姐,您有話對我說嗎?」
「沒有,你下去吧。」
一邊玩兒去吧,不要影響他們大人做事。
青杏離去之後,沈雪禾的思緒飄回至昨夜,這便是世人讚頌的兩情相悅嗎……
只羨鴛鴦不羨仙……
念及此,沈雪禾的唇角不禁勾勒出一抹久久不散的微笑。
沈雪禾取來了顏料,開始畫畫。
她眉眼彎彎,畫起了鴛鴦,心頭的甜蜜躍然紙上。
書房內。
陸存握住了毛筆,指尖微動,憶起她纖細的手腕。
就連墨水的味道,也夾雜了一絲甜意。
窗外的鳥啼聲清脆悅耳,他不禁又想起她的聲音。
處處都是她,哪裡都有她。
陸存逼迫自己默了一篇文章後,心裡才平靜了下來。
今晚還是睡書房吧。